逆流而上 葉痕

拉讓江，水悠悠，流不盡千愁萬苦，百般記憶•
五十年前，沿岸圴是翠綠膠林，村民總是在木制碼頭洗衣挑水，那時有一位毋親藉著洗衣，一言不發望着一艘開往新加坡貨輪，經過家鄉碼頭悠然而去•因爲船上載著她心疼的孩子，經過新加坡，再趁香港郵輪經那里到解放後中國深造，那時年青學子都在响應祖國號召，回去參加杜會主義建設，＂社會主義好＂歌聲響徹雲霄•

兒子回國後，先在廣州華僑補習中心就讀，本想投考北京大學醫科，卻被派到武漢，在大學六年其間，政治風波不斷，歷經三反、五反、文化大革命浪潮•畢業後當了赤腳醫生，落戶在甘肃，冬天还得上山砍柴取暖，受尽若头•好不容易等到开放，伸请来港，只是来港当不了医生，因其學歷並不受到港英当局承認，經濟來源，只好靠家鄉接濟，家鄉伐木經營木材業，在香港欲設分公司，兒子則是最好人選•那時母親已不在人世，回鄉還得執香港護照，因為當年回國都被當自我驅逐，永遠不得踏上故鄉的土地，偶而來訪也只好在故鄉當異鄉人•只有逝世那天火化，將其骨灰運到自家花園墳地，入土爲安•

五十年前，於木貴蘭一貧困家庭夜晚，也就是母子別離前夕，母親不多語，在煤油灯下，缝缝补补，儿在一旁温書•
「聽說唐山天氣寒冷，記得多穿衣服，夜間多蓋被•」
此情此畫令人想及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縫、意恐遲遲帰、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知道了•」兒子回應，依依不捨，心中在滴血，母親這句老話也不知說了多少次•隔天清晨送兒子到碼頭，顧人划船到詩巫，趁貨輪到新加坡依舊是那句老話，那時父親與大哥還在峇南深山探勘木材•母親就這樣把兒子送走了•

那天早晨貨輪經過家鄉碼頭時刻，母親就藉著洗衣，遠眺貨輪消失到河的盡頭•兒子像斷線風箏逐漸遠去、遠去••。母親心中異常沈重，好似得了重病，幾天都爬不起床•窮家兒女早當家，除老大跟隨老爸在外打拼外，其他弟妹早上割膠，下午才到校上課，因為在母親心目中，人窮不窮教育，在鄉區只能唸到小學，欲上中學非到臨近「中正中學」、或「光華中學」•因此節吃省穿養成了習慣，就是到了年邁時期依然改變不了•過年過節，依然舊衣好穿，桌面清茶淡飯•把剩餘的錢都投在儿女教育身上，她雖目不識丁，依然上禮拜堂，唱聖詩，皆因來自宗教家庭•

在他的訃文上，在出殯追思中，大哥含着眼淚送走了他，在家人心目中，讓年少小弟吃盡苦頭，大哥哀傷地唸著：＂當年你出國的時候，我正成婚時，那時你在星加坡等待香港的輪船前往中國大陸留學，也喝不到我一生中的喜酒，享受全家合歡的氣氛，至今想及仍是內疚，因為全家之中，你是唯一的缺席者•••＂。大哥沙啞的聲音迴響在寂寥的禮堂，在出席葬禮親友之間•最終送他一程路，那時家父、家嚴已不在人間，唉！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人間富貴如浮雲•

在出席葬禮歸程中，引來大哥多層次不同記憶，母親懷念小弟的情懷，母子情深，早年家鄉木屋，木製碼頭，鄉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然間中歷經動亂戒嚴的年代，大家都熬過來了，只是小弟正如日中天的時刻，卻徹手帰西，心中不免深感遺憾，想著想著耳中不禁响起＂愛拼才會鸁＂的歌曲，在他心目中人生就是打拼嗎？生生息息、至到生命畫上休止符。

母親在河邊洗衣裳，河中母鴨帶着小鴨泅過，發出呷呷聲•••家鄉一副純樸鄉野景象，歷歷在目，就像在昨日。

06•03•2012。凌晨4：4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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