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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June 28, 2013

煙霾、煙霾•••



近日我人為煙霾所害十分嚴重,只是東馬二州卻沒新加坡,柔佛州那麼嚴重,只是下午突然來了一陣急時雨,撤點涼快,突然有喜雨的感受,但氣象局說此種濫天氣要等到今年十月後才能結束,心中不禁被噴了一盆冷水•
從前還有巿議會噴水車巡視在艷陽天中,如今早已廢棄,的是令人懷念•如今只聽到電台的忠告,多喝水,少著戶外活動,因此早上晨運免了,水的是喝多多•
受煙霾嚴重的新加坡向鄰國提出抗議,不受理,反而被指控星國二家財團在那燒笆所引起而遭到否認,煙霾引起公害大家都把球踼到對方,隨著我國也像對方提出同樣的抗議,反而引起對方的指責,說我國二家掛牌公司集團在蘇門答臘煸風點火•
西馬空氣指數超標的地區學校早已停課,市民出外載口罩,也見怪不怪,我們這裡美食節卻熱騰騰展開,逆道反行,有誰記得煙霾的禍害•
昨天遇到侄沒上課。還以為因空氣指數超標,原來學校運動會,只是運動會沒展開,假期不變•當然甘榜那㘯火災,大家都說因近日天氣乾燥之故,想不到災 後謠言滿天飛,災民受到優惠搬到效區建後賣不出的房屋加上津貼,何楽不為,至於幕後主持反正不是黑毛就是啦•
最後印尼總統縂算道歉了,贏來大馬人的阿Q精神勝利,煙霾依舊是煙霾!

27•06•2013。
詩巫大停電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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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不丹



不丹王国:女人称霸男人靠边站




被世人誉为“最后的香格里拉”的不丹王国,位于中国的西南边陲、喜马拉雅山脉东段南坡。千百年来,由于巍峨的群山隔断了与外界的交往,使得不丹淳朴的民风和生活习惯得以保存,以至于在许多外国人的眼中,不丹着实有些“怪”。

衣袖兼作口袋

走在不丹首都廷布的街头,我看到不丹女子身穿齐脚踝的“基拉”裙;男子都宽衣肥袖,上身穿着名为“果”的传统长袍,挽着雪白整齐的袖口,下着齐膝裙和长筒袜。据当地人说,肥大的衣袖可兼作口袋,把东西往衣袖里一塞,用手捏住袖口,里面的东西就不会掉出来。男子的服装上既没有扣子,也没有兜,只靠一根宽腰带束紧衣服,因此形成了不丹男子“开阔的胸怀”,袖子里装不下的东西可以放在怀里。成年人将身上带的“零碎”都堆在怀里。学生上学不用背书包,所有文具和书本都揣在怀里,衣服鼓鼓囊囊的。

不丹人的服装体现了他们崇尚悠闲的生活态度。当地朋友对我说,由于长期受佛教教义的熏陶,宽厚待人、与世无争的思想早已渗入当地人的生活中。锁和钥匙在不丹几乎已无用武之地,这是因为不丹的社会治安良好,犯罪率极低,人们外出很少锁门。

出门佩把剑

与世无争的性格并不表明国民孱弱。不丹森林茂密,黑熊、雪豹等猛兽多,当地男子的怀中都少不了匕首。而且,上至国王大臣,下至平民百姓,个个都是射箭高手,一些不丹高级官员上班时甚至还随身佩带长剑。

经幡印成五彩

无论是山边路旁,还是房顶门前,不丹各地随处可见一片片迎风招展的五彩旗,场面蔚为大观,古朴中透出几分神秘和怪谲。当地人说,国民信奉藏传佛教,这些五彩旗其实是印着经文的经幡。以前,这种长3尺、宽1尺的经幡上都印有“嗡、嘛、呢、叭、咪、哞”六字箴言和龙、虎等图案,旗子的边沿为蓝、白、红、绿、黄5种颜色,象征蓝天、白云、火焰、绿水和土地,代表了宇宙的“五大元素”———地、水、火、风、空。

据说,古代西藏高原的吐蕃王朝兴盛时期,统治者对那些战功卓著的勇士,除了赏赐大量牛羊和金银珠宝外,还要赐哈达。勇士把哈达挂在自家四周,以示英武,久而久之人们都以挂哈达为美。佛教兴起后,一些僧侣聪明地借用这种盛行的方式在当地推广佛教。他们宣称,只要信徒在布帛上印上经文,制成经幡悬挂起来,每当经幡被风吹动,就等于将经文向上天诵读了一遍,与口诵有同样积善修行的功效。于是,这种方式得到许多不识字的牧民的推崇,风行至今。

现在,人们为了方便,不丹当地的大部分经幡干脆做成五彩旗,不印图案和文字。每到喜庆生辰、逢年过节甚至乔迁新居时,人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挂经幡,以祈求神灵的庇佑。有趣的是,不丹人经常把经文塞进木桶里,让其顺水飘流。在当地人看来,木桶因水流而动,也是自己向神诵经的一种方式。

在这个深信神灵无处不在的国度,类似牛头马面、鹰嘴猴脸的面具成了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年到了重大的宗教节日,不少不丹人载歌载舞时,都要身穿鹅黄色的丝缎裙,脚蹬绣花牛皮靴,头戴各式各样“面目狰狞”的面具。当地人称,这些面具是原始宗教的产物,有的是表示对大自然的虔诚,有的是为了赶走妖魔鬼怪,有的则是祈求来年上天能赐予好收成。

辣椒成为主菜

不丹人的生活习惯和中国人相似,他们也吃饺子。但是,不丹菜之辛辣比中国的川菜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丹人把辣椒当蔬菜,而不是调料。家家房顶上都晒满红辣椒。日常生活中,不丹人不仅吃任何菜都会加上大把干辣椒,而且还喜欢将不切碎的生辣椒凉拌,直接当沙拉吃。

在不丹,我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不丹女子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高于男子。我的一位不丹朋友说:“按照不丹的民俗,婚后男方必须入赘女方家,成为女方大家庭中的一员。夫妻共同承担家庭生活的各项开支和家务劳动。”由于儿子最终要“倒插门”,女儿要承担起照顾父母的责任,因此,女儿将理所当然地继承家里的大部分财产,儿子只能得一小部分。更有意思的是,在不丹,只要经丈夫同意,妻子甚至有同时再嫁他人的自由。


Thursday, June 27, 2013

我在布拉甲的日子...


我与一群發燒友曾深入到婆羅洲熱帶雨林心藏
由拉讓江水域直闖龍门,在過急滩水浪中打滾
我的來佧不幸跌入急流中,幸好檢到一条瀾命
至今想起都湼了一把汗
這些作品還是我另一架"Nikkon D "代勞
否則功虧于盡.


Tuesday, June 25, 2013

風雨三条石/岳野


風雨三条石/岳野.
五十年代中艺海外戲劇叢書之二
另本叢書之一仍"風雨牛車水"作者岳野到新加坡演出即時創作
後电影"水火之间"仍改篇自該劇.
另一电影"風雨牛車水"版本与該劇本無關

"風雨三条石"首次上演之Cast

大声公... 李敝華
羔丕烏... 齊牧冬
阿跛... 星采
番薯仔... 何樹榮
白人鶴... 聞治
猴七哥... 劉維丹
大力姐... 潘予
店員... 周大源
马打... 章萍

編劇 岳野
插圖 司徒威平
獨幕劇
詩巫中华校友会曾搬上舞台演出[1950s]


作者在此書開場白寫下
...在[中艺],一个最典型[自耕自食]的職業劇团里,這是最实际的問題.
當然這太不夠了,離開美丽的形容詞太遠太遠了,可是誰不渴望着一切優越條件到來那一天啊,
但是,到達明天,[今天]是跳不過去的呀,因此我敢大不韙說,所有目前[中艺]的[作品],都不
是完整的既成品,站在工作的立場上說,這是到達明天的桥樑,或者說應急的糧食.站在学習立場上說:
這全都是些練習~ exercise! 需要紅筆勾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風雨三条石更更不例外.
.....
28.11.1948.星洲

###
中艺劇团先赴泰國南下星马,在中國解放前夕,己把解放區作品[兄妹開荒]介紹南來.後受英殖民地的壓力
在中國解放前夕返回大陸.
早年[青舂舞曲],[马车夫之戀],[駱子回门]等文艺節目通過青年協在詩巫演出已是一甲子的事了.

Monday, June 24, 2013

散歩在愛琴海


提及愛琴海,讓我想及希臘,藍天碧海,夾在白色㡖㡖房子,偶爾一隻小黑貓無色走過,打破了夏日的寂寞•散歩在愛琴海,世界七大遺產就在希臘,近看雅典衛城,圖解巴特農神殿•雅典軽鬆散歩,八大景點是死框框•

咖啡與酒與女人
我到希臘的時刻,歐洲歐元區正鬧不景氣,但楽天的希臘人仿佛與他们無關;希臘的一天是從一杯又濃又甜的咖啡開始,克里特島的首都伊拉克里翁有許多咖啡館,早上7點開始,就有許多男人聚在咖啡館中啜飲一杯黑咖啡,在咖啡館的最里面,年紀超過60㱑的老闆將磨得特細咖啡粉倒入帶炳的銅壺中,加入一大匙糖,注入熱水,然後放在火爐上加熱,沸騰之後熟練地將上層泡沫除掉,倒入白色帶耳的小杯,咖啡粉、砂糖都沉入杯底,形成濃濃的甜醬,這就是希臘人的最愛•
除了咖啡,另一種OUZO 酒則是希臘人生活中不能缺少,一小杯OUZO 酒附帶一杯水,將水倒入透明的OUZO 酒後變成混濁的白色,然後再小口淺酌,是希臘人的喝法,通常店家還免費提供乾麵包、醃橄欖、酸奶黃瓜,Fita 乳酪等下酒菜,大部份食客為了喝酒而相聚在這裡,下棋、玩牌、看報聊天•歷經甜膩的咖啡,濃烈的OUZO 酒,和幾番爭執和桌牌上的輸贏,希臘的一天才落下尾幕•
•雅典希臘女人在傳統中,待嫁的女兒嫁妝不是金錢和土地,而是大量的刺繡、和紡織品,包括床單、枕頭套、地毯、壁師•這些富有地中海色彩的手工兿品多姿多彩,令人目不暇給•據说這是一種當地自古以來的習俗,所以在一些古舊的老街頭巷尾中,就見一些阿嬤在那忙碌地為女兒編制這些手工藝品,它顯示了希臘女人的感情,交識著希臘女人的青春和回憶•

市場與海島
市場五味雜陳,希臘人的生活、格性、歷史都留在人聲吵雜,貨品齊全的大市塲中市場〜AGORA,不但是菜市場,也是談論政治中心,人們在這裡一面開店,一面討論政治課題,評論時事;希臘哲學家蘇格拉也是在巿塲與人爭辯而產生影響歐洲的哲學理論;不幸他卻受到市民告發而被䆺為妖言惑众的罪名,而飲毒自尽•
來到市场可一窥人生百态,雅典的跳蚤市场摆卖是沾满灰尘的旧货,每逢周日,旧货几乎佔満了整个市场,这里能找到手工玻璃、首饰、铜器、相片等•生活的过往保存在这些發黃的老东西里•
另一精采的地方〜中央市场则是雅典大㕑房,集有各种肉摊,魚贩及各式各样欧洲水013066果•走一趟巿㘯,希腊除了各地名胜古蹟外,希腊古老文明还鮮活在市场流传着•
2013。希腊(Greece)面临爱琴海(Aegean Sea)周围海島特多,各有不同風采,每个岛屿都有06•令人流返的理由•爱琴海上数百个岛屿,似珍珠般撒在海面上,这些岛屿不同的生活样貌是族者响往的地方,前往这些岛屿便宜的方式就是搭船前往,由这一个岛旅行到吊一个岛,軽鬆暢逰愛琴海,与蓝天为舞•
爱琴娜島[Aeggina]在传说中,它是愛惹花拈草的宙斯匿情婦爱琴娜而得名,它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發展成为一个贸易繁忙的島屿,島上仍殘留古蹟,至今仍然吸引族者•
波罗斯岛[Poros]以它平靜的港湾和延伸著山势建起山城小鎮,鎭上宁静,大部分旅者多选住在波罗斯城,渡轮下船附近山坡有几间小旅馆和民宿,房间视野,面对港湾,可以眺望整个波罗城与海岸•
伊卓島[Hydra]是个没有車子的小岛,交通运输全靠驴子,造成它迷人的特色•

夏天愛琴海只有一個表情,平静而愉快,天天泡在明朗的蔚蓝色,间中夾着白色建筑,让旅者步行來到港湾,期待下一班渡轮戴他们去另一个島,寻找蓝色的沉醉•

25•06•2013。
4:51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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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June 22, 2013

甘榜那督那㘯大火

近日氣候乾燥,火燭小心•
就在昨日午後甘榜那督那㘯大火,把那裡一百多間木屋燒成灰燼,成為木炭廢墟,還好只造成財產損失並無人命傷亡•事後災民只在廢墟中檢檢點點,檢回最後一滴希望•
甘榜那督是馬來族群傳統住宅區,離市區近,卻踏不上城巿發展快車,依然處於保守狀態中,過了多少春秋依然保持儜頓,在"走出柑榜"風尚影響之下,甘榜只剩下老人和小孩•還有舊式高腳屋沿著拉讓江支流(伊港江)而建,早年甘榜居民還是依賴江邊河水蔬洗飮用,他們的廁所則依江邊碼頭而建,方便就依水流而去•只是近日雖有水電供應,但居民卻習慣不改到江邊冲涼•這裡雖有小店,還可買到馬來傳統糕點,只是老一代逐漸減少,誰也不願傳承,好好地斷送了不少馬來美食•馬來族群是似乎較易受外界生活方式影響而拋棄自身文化傳統意識•馬來木匠手藝非凡,把自家各別雕上馬來民族的藝術風采•開齋節一到,整個甘榜,燈火閃亮,時不時傳來土制竹炮聲,點綴著季節的氣氛•
有時為了馬來糕餅,我會走訪甘榜那督,在那夾縫小被木屋夾雜的小路中尋尋覓覓,依希記得孩提時代就有了甘榜那督,紅毛丹樹就樹立在木屋前,在水果成熟的時候,大家忙著騎著鐵馬,成群結隊走訪甘榜,為的是樹上結著紅通通、一串串的熱帶水果,先讓你在樹下吃個飽,再買回家,只有五毛錢就讓你心滿意足•那時甘榜生活保守,很少見到馬來人來巴剎,只是偶而到附近華人雜貨店以賒賬買些日用品,讓雜貨店老闆賺得滿堂紅•
歷經火的洗禮,在廢墟瓦歷中,甘榜的命運如何?有人預測在原址重建家園已是不可能實是•
23•06•2013。
3:58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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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June 21, 2013

童年美食



我的童年沒有美食,全憑大人的口感走,拉讓江一帶的美食不外乎乾盤麵和鼎邊糊,再來就是潮州棵条、福建麵、海南咖啡,麻油鳮•至今大家在谈美食,是否回忆童年时代的美食,那时候跟大人赴婚宴或寿宴,就是品尝到酒席上美食的時刻,尤其是寿宴,麵线和鸡蛋免不了•孩提时代冷盤和水果則是我的最爱,冷盤是喜宴的开始,也是我肚子餓扁的时刻,因为喜宴不按时拉开是我们一向传统凖则、再说吃了一大堆油腻食物在肚,水果來到正是时候,天下没有不散宴席,吃了水果不也散了•小时候赴宴席最喜欢喝气水了,早年喝的是F & N 的柳丁汽水 ,橘子黃一瓶,瓶蓋一开"博"的一声,立即冒烟,所以也叫"博水"•还有收集瓶盖,则是小朋友的喜爱,那时大人在桌上喝彩猜拳,小孩则在桌下争失瓶篕•奇怪的是当时吃剩的菜肴还以塑料袋剩之,拿回重煮称之"菜尾",這種環保措施還保留至今•有時發覺這種宴席似乎是一種浪費,東家是有錢有臉,大費周張,美食佳肴吃之一半,一半丟棄,都是為了保留情面•六十年代,前去喝喜酒,酒席進行一半,一雙新人在敬酒時,突然出現政治部人員把新郎帶走,剩下新娘哭如淚人,大家也沒心情紛紛退席,據悉新郎涉及當年地下活動,被帶走協助調查,那時我耳中只聽媽媽說:「快走,警察捉人•」

03•12•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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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的演出

蒙蒙甜睡中,被一阵电话声吵醒,对方是黑老蔡。

『士心,校友会被封了,主席在清晨被「救伤车」载到「医院」

。』 听罢,心中一震,要来的终于来了。「救伤车」是警车,「医院

」即牢狱,这是我们从小说《野火春风斗古城》与《青春之歌》所学

的暗语。望及窗外,其实太阳早已高挂,脸也来不及洗随便套件外衫,骑

了铁马,到海乾街的会所。

到时已集满了瞧热闹的人群,大家都在细声细语,指指点点。只

见当局正张贴公文于灰墙上,有关人士正搬运不动产,只不过一些旧

桌椅,风扇之类,较有价值只有一架陈旧中国二手货钢琴,这架毫不

起眼的宠物,虽是走音,却伴唱我们一段不平凡的岁月,看它被人抬

走,心中不免感到惆怅惘然。还有那批用绳困住的图书,也难逃噩运

被送上「救伤车」。
『不要气馁,我们挂在楼梯旁的招牌并没有被拆下,说明我们校

友会的精神永在...。』

卅年后,与黑老蔡在一次偶然相聚聊起这些旧日的咖啡话题。

『那次你说我们的校友会精神不死,其实过了不止一个月半,便

被现实的店主拆掉,挂上「XX俱乐部」一个好的健康文化团体,摇

身一变成为赌馆。如果楼下仍旧挂着什么XX校友会,楼上却响起劈

劈啪啪麻将声,那才笑死人。』

『人类的确是现实动物,那时天真的我们意气用事,单凭一股热

忱还想改造世界,结果呢,只是梦想,不用还房租,把金字招牌永挂

在别人的灰墙,可能吗?』黑老蔡听了冷笑一下,像在自我嘲笑,不禁感慨,不过那块招牌

被屋主拆下横放在楼下墙角任风吹雨淋,只有黑老蔡见之心中不忍,

最后还是由他抬回家置于屋后的猪寮。

『我还记得,当时贴在灰墙上的英文告示,这么地写着XX校友

会涉及政治活动,违反社团注册法令第几条。』黑老蔡这么一提,我们顿时溶入时光倒流的长河。那时我们几位

就感到不对劲,说是一文化团体,来来往往是不相干的人士,这些人

在那儿进进出出忙着写标语,车布条,画街头漫画,许多来自乡区呐

喊的土著家族,也投宿在那里,闹得会所一团乌烟瘴气。那时候,我

就感到气候有变,就曾与我们的主席提过。『你不知道现在反殖斗争已进入热烈高潮,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

的破坏工作』,主席固执地翻着白眼,瞧也不瞧我一眼低声地说。他

当时是反殖的双料红辣椒,经他这么一扫,我与黑老蔡立刻被戴上反

动份子的高帽,平时与我们有说有笑的热忱人士,遂渐冷落了我们。

『为此,我还不知道向其他执委解释了多少遍,始终无法取得他

们的谅解。』 黑老蔡依旧热忱地发泄他的用心良苦,好似事情就发生在昨日一

样,我呷了一口浓咖啡。『谅解,谅解什么?□,若是当时听我们一丝半语,情形就不会

这么糟。』

『政治,政治是什么,只不过当时昏了脑的叫喊过份估抵了对方

,以为他们不敢断然采取铁腕行动。』提及铁腕使我想及多年前天安

门广场的无辜灵魂。谈及主席上「救伤车」与一夥人的事,我们的话题似乎又陷入另

一境界。

黑老蔡,是我们读了《新儿女英雄传》及《铜墙铁壁》后给他取

的花名,他也乐意接受,因为在《新儿女英雄传》中的黑老蔡是一位

传奇式的英雄人物,不知疯魔了多少读者,他在农村领导着乡民游击

队奕奕人物,是乡绅地主的眼中钉。我们以书中的人物这么称呼,无

非是生活调剂中的花名,无奈他本姓蔡,人生得一身黝黑,瘦长身材

,就是他的最佳注册商标。

我们在卅年后咖啡店重聚,已不是昔日的《侨兴茶室》,而是在

一间潮洲老板的《明园》。『怎么样,来一盘炒□条,这里的潮洲□条是很出名,火候又到

家...。』热呼唤的□条不及三分钟端来的时刻,黑老蔡已是儿女

成群的标准父亲,每天为了生活奔波卖命,只求一日三餐温饱。据悉

我离开S市的时刻,恰好正是一个动汤不安的年代,先是晚间街上贴

满了抗议标语,最后还闹出浮尸事件,引起了廿四小时的市区戒严。

我的离开,无形中成为现实的逃兵,黑老蔡他们一夥人却当了那时代

的英雄。

『英雄?英雄也要吃饭...。』黑老蔡一副无奈的表情,立刻

把盘上的□条扫个精光,后来我才知道黑老蔡也坐过「救伤车」,也

被有关方面请去叹早茶,客客气气的,讲些什么呢?

『呵,我命算好,只被他们请去苦口婆心训了一顿。』

也许黑老蔡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小喽罗,而对方又是过来人

,他很有见地的以「瞿秋白」的下场,劝了黑老蔡这条道路不能走,

事后黑老蔡也有点惭愧地表示。

『我还不知道瞿秋白是谁,他即然这么提,我也顺水推舟的点头

称是 。』瞿秋白,是划时代的悲剧人物,若是当时有人跟我提及他的下场

,我还当是胡说八道呢!「医院」出来后,黑老蔡便到拉让江一小渔村,帮他姐夫料理一

间小店,过着平淡生活,也许命运安排,我们都避过那场六月大风暴



『就是有人不高兴,还在背后叽刺我们是现实的逃兵。』

那是我们在另一场合相聚,在人声吵杂的酒楼,一个远方亲戚儿

女婚礼宴会上。

最近为了搬家,偶而在旧书厨找到一本破烂的《风雨三条石》油

印剧本,随手一翻,已是渡过卅多年头岁月的陈年旧事。那时候为了

配合母校的筹款建校基金,我们还举行了一次富有意义的文娱汇演。

那次的落力演出,突破而尊定了往后的文娱开拓工作,规摸也非常壮

大可观,除了合唱舞蹈外,单是戏剧演出就包括了《风雨三条石》《

墙》以及《后台春秋》等。经过一番筹备和策划,最后演员导演艺术

指导及后台工作人员的名单都列出来了。

由于我们在学校时早已是文娱活动中坚份子,到了校友会后自然

而然挑起大梁。其中我还负责《风雨三条石》的导演工作,并协助《

墙》的助导,还亲自粉墨登场参与《后台春秋》的演出。因为在大家

心目中,我是导演来扮演《后台春秋》的过气导演角色,不着第二人

选,上台亮相,让观众认识我的卢山面目,又何乐而不为,况且又锋

头,正适合当时年轻虚荣心。说过就做,年青人究竟干劲冲天,一场

如火如茶的排练工作立刻展开,每每排练至深夜回家已是精疲力倦了

. 经过三个多月日夜不停,精益求精的排练之下,流尽汗水,一切

筹备工作都已七七八八,早把节目内容呈报,只待回音。其间排练工

作不尽顺利,偶而也发生过闹情绪,纪律问题,人员流动的不愉快,

但大家却充满信心十足,一切以演出为准则,进行思想教育工作,其

他个人问题全部押后再说。

正当我们热烈排练的时候,有次主席拉我一旁,看来有重大事件

发生,我正作好心理准备。

『是这样的,我们的元老顾问蔡长在先生,自感到年纪老迈,而

时下又没妻儿子女,他想回唐山养老,经费不够,所以希望我们私人

能慷慨解囊,筹一些路费,让他顺利回国,以还他叶落归根之愿。』;『没问题,我以一个月工作薪水全部捐出...』我拍着胸膛,以当时区区散工工资作了承诺,主席满意的离去,过不久这消息却传

开了。

『你们要向士心同学学习,为了我们元老顾问归国经费,士心捐

出他整个月一百八十元薪水...。』在当时一百八十元可不是一个

小数目。

主席在台上花口喷出口水,台下报以一阵热烈掌声的回响,我几

乎脚也离心地浮起,当起了那夜的英雄。在演出的当晚,元老顾问还结领带穿大衣,在台上致词提及大家

,令人感动,眼泪几乎流了下来,大家一直高呼,发扬集体友爱精神

。当时精彩的节目,似乎成了次要的话题。隔天他便匆匆趁「拉让号

」踏上征途,告别了雨中拉让江水,我们还提早赶到码头,含着泪水

,紧紧握手话别,祝福他到遥远翻身的北国,在那古树开花的季节,

别忘了这苦难的土地,别忘了我们这批苦难的同志。整整半个月,在演出之后,会所正面临着人潮急流的冲击,大批

大批人群进进出出,一批不相干的小组忙着策划动员群众大会,抗议

什么的,布条标语贴满街头,黄旗红字到处飘扬,有人感到意气风发

,人心惶惶,在议论什么的。在街坊,我拉着主席到一旁问及元老顾问双脚是否已踏上令我们

响往的北方土地。

『妈的,我们被骗了...』

『什么,你说清楚一点。』

『他拿了我们三千多元,到了古晋并没有搭上星加坡船,而偷偷

跑到「不拉歪」渔村,躲藏起来...。』

『妈的,想不到他还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良心给狗咬。』

『那我们辛苦捐来的三千多元不是泡汤?』

『哎,别宣扬出去,这对我们团体名誉会有不良的影响,我怕会

引起群众的情绪。』

在主席软硬兼施的手腕下,我第一次感到受骗,有点「失身」的

感受。

『到了海口,还不是整天喝闷酒,还娶了一个马来婆跟他洗衣煮

饭,夜间拿来当发泄工具。』黑老蔡一提到顾问元老心中总是不平衡

。前不久,听到元老顾问归西的消息,黑老蔡还吐了一口沫,好似

元老顾问就站在眼前。

『还带来了孽种...。』

无疑,对顾问元老的逝世以及他先前所做所为,仁义道德,想不

到只能为我们带来冷漠与消沉。

『黑老蔡,这次咖啡乌的钱你出定了。』每次喝咖啡,吃完乾盘

面的时候,我在「侨兴茶室」总是在打SOS。

『算了,谁叫我们当时称英雄充好汉。』

『哎,不知好歹,时势造英雄,我们可说当日的英雄,今日的狗

熊。』黑老蔡的无奈与牢骚,一家六口要吃饭,看来他的熊背弯定了



演出计划拟定后,我们深夜还叫了几个钢版好手,连夜抄印歌曲

剧本,年轻笑声言谈回响于深夜,自然,夜粥和芳香的咖啡充满全室



一星期三天排练戏剧,三天各别排舞蹈与练唱,在排练中也结识

了许多新朋友,由于大家来自各别不同工作岗位,在无所不谈中,溶

入歌声飞扬集体生活中。

当时在排练中结识了来自戏剧组的沈亦兰,她也是我们会的极积

份子。记得她曾对人说在众多的明星中,她最欣赏龚秋霞的演技,由

于她始终保持着龚秋霞的形象,在大家心目中早把她当着龚大姐,给

予秋霞化了。而我却欣赏在《一江春水向东流》及《八千里路云和月

》的白扬,大家也开玩笑地说我保有「淘金」的形象。但淘金在《火

葬》和《冬去春来》的过火演技我并不欣赏,心中讨好还是他在《礼

传家》与李丽华演出的形象。  

《风雨三条石》是一出大型的压轴戏,演员阵容达到十几人,连

道具杂工效果等后台工作人员,几乎有四十位,身为导演的我,压力

自然不轻,我似乎以全部精力投入戏剧的排练工作,偶而也到隔壁探

班顺便协助江炳才的《墙》排练工作。江炳才为人沉默寡言,为人负责,是一位难得的默默文娱工作者

,他熟读了近代中外革命文学,一段《暴风骤雨》一本《绞刑架下的

报告》,文学作品人物如牛虻,保尔客察金,刘胡兰的故事情节,他

却以惊人的记忆力,把他们背得滚瓜烂熟。但他一生懂得自爱,不露

锋头,不显耀自己的戏剧才华,始终保持低调。当我们把繁重的演出

工作交给他时,他不说第二句话,毅然地接受了。有时候他在排练演

工作遇到困难也跑过我这边来,大家一起讨论,无形中我们成了文娱

战线上的亲密战友。有时候排练至深夜,他无法回到路途遥远的山芭

,就到我那里过夜。我们为了戏剧演出,还共同研究了苏联戏剧大师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戏剧表演体系《演员自我修养》蔡楚生的《怎样演

剧》及《舞台化装常识》江炳才的知识消化力异常惊人,他心中最佩

服便是舞台剧《茶馆》导演,他疯狂地研究吴仞之的导演全程经纬录

及《我怎样导演龙胡沟》一书的研究工作,作大批的笔记心得,通过

戏剧一连串的排练活动,我们几乎夜夜同眠,共赴斯诺的《西行漫记

》行程,畅谈将来为祖国砂罗越的戏剧运动作了虔诚的贡献浪迹天涯

搞演出。

『我最近发现沈亦兰神色不对,好似心事重重,不像从前那样活

泼可爱。』有次我发现了异样的情况。

『我想她是在深入角色,自我投入角色感情。』

江炳才对她也许比较了解。 

『实际上,她是个责任感极重的演员,不像其他人,显得散漫迟

到早退。』

沈亦兰那时正当红毛财库,过着朝九晚五的刻板生活。在她参进

我们的圈子,由于人长得五官端正举止大方,是人见人爱的纯朴姑娘

。『亦兰,大夥都说你是我们组里的好模范,从不闹情绪,也蛮有

纪律。』

『也许我性格较为沉静,严肃,与大家有点相隔。』亦兰会心一

笑。

『不过大家在心地里,是尊重你的...。』江炳才也插嘴。

说真的,我与江炳才在与亦兰相处中,各别心中也遂渐对她产生

了年少爱慕之情,只是偶然的,江炳才向我表达他的心事。为了不想

把感情的事闹大,成笑柄中的三角,我始终把这段温馨的初恋藏于心

坑深处,染成单恋的苦痛,面对亦兰只是默默无言,避过她那深沉的

眼眸。

这时外边进来一群年轻嘻哈青年人,打断了我的思绪,过会儿排

练工作便开始了。

『玟玟,你这一段台词念得不够豪放,动作却是太过火,不能收

放自如...。』江炳才在指挥工作。

『我都练了好多遍,还要再来。』

『是因为你的台词念得太过呆板没有感情,难引起对方的共鸣,

整出戏剧演出就不能引至高潮。』

『好好,我再念一遍...。』

『哎,你今晚怎么啦,越念越差劲。』

江炳才今晚显得反常,我知道他本身正受到感情的冲激,因为最

近他无意中发现亦兰心另有所属。空气有点僵化,江炳才脸色铁青,

玟玟陷入一阵不能自绎的境地。

『要不然你导我演试扮一下。』江炳才忍着欲发的性子,试扮一

次又一次总不能引导玟玟入戏,空气显得更沉闷,大家也顿时沉静了

下来,期待形势的改变。

玟玟眼中急出了泪水,我是这里的助导只好静站一旁,这时亦兰

走近玟玟身边而耐心地:

『来,先喝一杯水,坐下休息,待会儿再排练,这种表演工作是

急不来的。』亦兰的安抚使大家舒了一口气,只剩下江炳才一人闷坐那里,这

时隔壁喊着人手到齐,《风雨三条石》排练工作也开始,我就走了过

去。

演出日子越来越接近,票务工作也展开了,送给当局检查节目还

没有消息,真是急死人,叫了熟人到内部联络,最后除了两首大合唱

歌曲抽掉外,其他节目都没有问题,大家舒了一口气。

『要不然节目不批下来,我们又要白费心机了。』黑老蔡显得很

得意,黑老蔡只在《风雨三条石》演一个不重要的警察角色,在剧终

一刹那跑龙套,不过他却每晚都到场替大家冲茶,换水。说真的,那

时我们每晚排练的汗水直流的代价,只是一杯冲热的中国凉茶。黑老

蔡还是舞台的布景设计与策划,《风雨三条石》大声公的那个咖啡摊

子,海边浪潮效果,远岸随风飘扬椰树都是他的杰作。只要导演打一

个草图,他就设计出来,似模似样。

『为什么当年你不到南洋美专学美术,要不然当美术老师或开广

告社也不错。』我开玩笑地嘲弄他。

『就是啦,那时我们心中只有追求艺术文学境界,那有考虑日后

三餐。』

在我们演出之前一星期,这里谣言充满市井,每个人都感到一场

大风暴欲来临的样子,大家都紧塞了呼吸,暴风雨前的宁静,沉闷却

是那么可怕。

紧接着报社被封闭,主笔也坐上了「救伤车」,其中还包括沈亦

兰的知心男友陈澈在内。据悉不及三天便被限制居留到印尼边界小镇

,他被带走那天还有不少人前去送行,在码头举拳呼喊口号,深切动

人,第二天成为报上头条新闻。

大家看了报,心情冷却了一大半,看来亦兰经过此次打击再也不

能来排练,因为演出时间已近再不能找到第二人选。江炳才却在那里

闷闷不乐,大家都知道他比谁还着急,眼看三个月的血汗排练工作,

将付诸东流。

我与江炳才透过特务的监视,来到亦兰的家,的确,她病倒了,

人显得憔悴无神,不过她还非常关心此次演出,并感到十分歉意不能

到场排练。这时主席也为此召开了特别紧急会议,作了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把节目删掉。

『那么,我们日夜所花在排练工夫算是白费。』玟玟泄气地抗议

,就在那夜亦兰也来了电话是病情严重,请病假。

『她只是请病假,没有说退出演出。』黑老蔡还充满信心,果然

不及三天,她意外的出现了,引起了一阵欢呼。 亦兰只是脸色显得苍白,好似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切悲切忍于

心中,一切排练工作照旧进行,量过身的服装也送来了,大家来一次

进行化装正式上台排练。

过后,玟玟还天真她表示『如果换成我,我早已昏倒不省人事。



『如果对方是我,你会怎样?』黑老蔡夸张地嚷着。

『我才管不着。』玟玟说着引起一阵哄笑,说真的当年黑老蔡对

玟玟还是一片痴心,无奈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玟玟现在嫁给谁?』我好奇地问。

『已嫁作他人妇,人家的孩子早已进大学...。』

『若是当时跟了你,历史又得改写。』

『可能会更糟,你看我家中的黄脸婆还是多产作家,一连爆了六

胎,最后一胎才是男的。』

『真难为你这个当老爸,最小几岁啦?』

『才念小学四年级...。』

黑老蔡本是抱定终生不娶的调儿郎当生涯,没办法扭不过老母的

罗苏,只好将就,可惜在他的新婚时,正是我们天南地失去联络时刻

,再次见面,他已是儿女成群,不再是昔日领导农民抗暴的黑老蔡风

采。

『乾脆叫我白老蔡好了,你看我依旧不改,头发却白了一大半。

』...

演出之夜,我见到亦兰早已坐在后台化了装,期待节目演出,在

热烘烘的后台,我真执握着她那冰冷小手,不说一言,把我们排练工

作团体照递给她。

『看看相片背后写着什么...。』我深切低声热忱地说,她翻

起相片背后写着正是:

致给敬爱的沈亦兰大姐:

爱人民、爱艺术

xx校友会戏剧组全体组员

1956年6月18日

当晚的演出非常炽热,观众的掌声不绝,由于受到广大市民和工

人的支持,票房也卖个满堂红,至到演出结束一分钟,我还亲自上台

慷慨陈词,感激群众的热烈支持,我们将向崎岖的文艺道路,排除满

难,继续迈前。待我回到后台,情绪冷静之后,才发现沈亦兰先前坐

那个位子早已空着,旁人递来一张简要的字条。『士心,谢谢你及大夥多年来对我的爱护和关心,明天清晨我将

搭船赴古晋,转鲁巴安都,再见,请保重...。』

『爱你的亦兰,晚九时卅分』问及旁人,原来她在演完《墙》节

目之后,便匆匆不告而别,顿时我有一种失落的感受,心中感到惆怅

异常。直到今天,我就是不知道自己在亦兰心中的份量,起初我以为

江炳才是我的对手,直到我发现她心中另有所属,也就把这份初恋的

情怀,默默埋在心坎,痛苦地不让它滋长发芽...。

当夜收拾残局之后,已是深夜两点时刻,待把布景道具搬回会所

已是黎明时分,大夥都非常兴奋,什至有人在计划第二次的演出,而

忘了时局风云正涌起一阵黑色浪潮。那夜我失眠了,我想及亦兰她的

谈吐,她的函养,她的风度。只是我一闭上眼,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眸

,总是出现在黝黑的眼前想表达什么,又好像...。除了戏剧活动

之外,我们曾一起共读姚雪垠的「春暖花开的时候」电影文学剧本《

万家灯火》、《八千里路云和月》及《八年离乱》、《天亮前后》。

争论过三岛由纪夫的《春雪》萧红的《呼兰河传》...记得我们相

处的时候,背后每次总是感到江炳才的忌妒眼光,拥着沉默的风暴。

自从那次匆匆一别,几十年我在深夜中总是见到她那深切歉意的

眼光,心中深感怀念,问及黑老蔡,他却又不对题。

『其实那时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早已跟陈澈有一手,只是在那

封闭的年代,亦兰牺牲了工作,离开了你,一个女孩家单身远赴外地

,与情人同居共难,共渡悲欢岁月,也是经过一番内心矛盾挣扎。』

过后,我听及他的恋人又从那里移至古晋集中营,亦兰也只好默

然回家,并没取得家人的谅解。那时主席早已被带走,会所被封闭的

一段时期,也正是我远赴香港再度深造的时候。

在异乡的一段非常时期,心情也是异常失落,起初黑老蔡还有来

往,不久之后便断了音讯,除了家人按时汇款之外,我对家乡情况也

陷入一无所知的境地,砂罗越的春天究竟在那里?

我读的是电子工程,却藉人缘关系,在当地当了一家颇大商行出

入口经理,过着一份朝九晚五的刻版生涯,几乎折磨了我一生。妻却

是地道香港人,为了逃避『九七』大劫,天天嚷着移民加拿大,而我

的心却多年不变早已飞往迟鸟乡之土,那青翠的热带胶林,赤道的海

湾绿浪,每晚几乎都在我梦中呈于眼前。

当收拾行李准备返回砂罗越的时刻,妻却于两天前带着两个孩子

,飞赴温哥华寻找她的哥哥及家人。

『我们最近为了移民的事,彼此闹得不愉快。』我把近况告诉了

黑老蔡。 

『那嫂子为什么不跟你一块回来...。』

『她不是属于砂罗越,她说这里文化落后什么都没有,同时她怕

...。』

『怕什么?』

『怕拉子贡头药...。』

『哈,可怜的香港人...。』黑老蔡作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举

杯欲喝口咖啡,谁知杯中早已空,于是再叫伙记端另一杯热呼呼的咖

啡来。

『你不怕心脏病吗?这把年纪还喝这么多咖啡。』 我关心地问眼前的昔日老同学,见他头发已苍白。

『早就麻木,那还关心那么多。』黑老蔡的无奈心情,伴着西落

夕阳,不禁使人感慨,时光的流失是多么快,一恍就卅多年,当年我

们的主席、沈亦兰那里去?

『沈亦兰也将近五十,是退休年龄...。』主席感慨时间飞快

。第二天我在黑老蔡的陪同下找到主席服务的旅行社。原来他才于本

年初退休,在一间旅行社服务,专门带队赴中国大陆观光,也安排中

国华侨回乡省亲。

『这次回来省亲还有沈亦兰的名字。』主席依旧那么热忱指著名

单对我们说『老校友难得聚一聚...。』

『她几时回中国去,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亦兰原来在不久后,便与出牢的陈澈结婚,通过亦兰一个远亲的

帮助,亦兰的奔波努力,陈澈不但于报上写了自白后便恢复了自由,

还在商场上混得不错。人是善变的,也许在商场那种污染环境中,人

生要是没有一个目标是容易堕落迷失方向。

『先是在酒吧买醉,每夜晚归,后来...。』

『后来不知怎么样搞上一个失婚的女教师,两人打火得火热,又

在中华路筑起爱巢。』

『真的有这回事,陈澈从前是富有正义感的人,受尊敬的文化界

知名人士。』

『那是从前...。』

『后来...。』

『后来怎么?』

『家中一直闹矛盾。』我心中突然忆起沈亦兰静坐后台,托人交

给我纸条的那一夜...。

『明天,一早我将远赴鲁巴安都...。』多亲切的字眼,好似

发生在昨夜。

『最后,双方只好分居,期待离婚手续,亦兰把一切手续托律师

办妥后便自动消失。这期间没有人知道她上了那儿,久而久之,大家

也把她忘了。』

『那么陈澈呢?』我顿时失了平衡。

『他是得意了一阵子,据说在一场股票大风暴,使他倾家荡产,

弄得满身负债,连他那间美容院的台湾婆,早就卷了被盖捞了一笔回

台湾了。』

『陈澈也在去年病中去世...。』主席说着黯然『不过他在去

世前,突然看破红尘,终日细读佛经寻求精神寄托,他身后事,还是

佛堂替他火化...。』

那一夜,主席在一家酒楼宴请了我们,说是老校友多年难得相聚

,顺便也跟我及亦兰洗尘,说是我们是来自不同风尘,谁会相信今夜

,我们阔别卅年后又再度相聚。亦兰也苍老了许多,完全失去昔日大

家闺秀的风采,使我想及无名氏《塔里的女人》最后相见不如不见的

情节。问及亦兰情况,只知她在深圳国家出入口机构服务,将是退休

年龄。不过国家对退休人士还是照顾周到,按月领取少数退休金,节

吃省穿准备过着平淡的日子。至于文化大革命的风暴,那时华侨都被

眨为特务,帝国主义的走狗,所受的苦难,她却闭口不谈,只顾言他



宴中,提及陈澈的下场,亦兰虽是深感内疚,过后却是谈吐自如

,经过了一场生活大风暴,我似乎感到亦兰生活得更坚强。

她笑着说:『在中国大陆我是归国华侨,回到了故乡又被当着中

国人看待,来到这里我似乎得到了什么,又好像失去了什么...。



『是否回到大陆另继前缘...。』主席的话引起了一哄笑,尤

其是黑老蔡笑得更大声,我们彷佛又回到了五十年代的欢乐时光。

『不了,回去时,正是心灰意冷,心情老了许多,一切缘份已尽

,总之被蛇咬一次,见了绳也害怕。』说着她情深地望了我一眼,我

始终默默无言,我想近年的生活打击给她太大了,本想脱离这苦难的

土地却找到了一个失火的天堂。

『说也奇怪,我虽离开砂罗越多年,早已适应异乡生活,不过每

当深夜,梦醒时,我彷佛听到窗外椰风蕉雨的呼唤,因此藉着国内开

放,我以试探心情申请出国观光,却想不到这么快就批准了...。

』亦兰累集多年的乡愁,终于在她踏上犀鸟乡土,如愿以偿。

『士心,你送给我的照片,虽已发黄,但我仍旧藏于身边,不信

你看』说着她从皮袋中取出给大家轮流看。

『哗,那时我们多么年轻...。』黑老蔡彷佛时光倒流,恢复昔

日的叫叫嚷嚷。

旧黄照片传到我手上,我翻后一看首先映入眼廉是我的字迹。

『爱人民,爱艺术。』我眼中突然含着泪水,正如诗人艾青所说

,我对这土地有着深沉的爱。那段时期,我们一夥人成群结队陶醉在

电影「兰花花」的时刻。

『我忘不了,石慧在影片中所唱的陕北民歌...。』主席在感

慨。

『我忘不了,传奇以手仗发泄,恶打苏秦的一幕,其实苏秦早已

作古。』黑老蔡先是兴奋突然又感到黯然。

『我忘不了石慧与传奇的的一段误会,又在陕北解放区相遇的时

刻,送给她的纪念小品上边刻着正是「爱人民,爱艺术」。』说着我

望及亦兰,她眼中也正含着泪水。

那一夜,我们闹得很凶,酒楼出来之后,我们又到一间卡拉OK酒

廊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唱完「康定情歌」。

第二天,沈亦兰也随团体活动到泗里街看胡椒园。几十年后,诗

巫面貌虽改变了不少,但旅游地点依然缺乏得可怜。外地的游客,只

不过到永安亭,民事中心,要不然就上加帛长屋一游或拉让江下游□

椒园走一趟。

一个月后,主席转达了亦兰寄来的情意,意外地碰到我们这些老

校友对她热忱的招待。最使她难忘的是那次我们最后一次的演出,她

甚至问及我们这几个老校友是否有考虑重组校友会,我想她试图寻找

昔日失落的旧梦。

『我看算了,而且现在大家生活又这么忙碌,那有这等闲情..

.。』

主席的消沉,不能不归于这世界的现实,实在难再寻回昔日的风

采,那一刹那的悲壮时日。

那次最后的演出,紧接着会所被查封,主席上了救伤车,还有当

时的财政江炳才也领着筹款基金转入地下,根本没有把有关款项交回

母校,当时局势已使人乱了阵脚,还有谁关心这些小细节。后来听说

在森林数次军事冲突中,江也成为那个时代的赔葬品...。

沈亦兰返回大陆,黑老蔡他们又回到生活热锅,只有我踩踏在街

坊试图检回昔日的生活落叶。

妻来了几次长余电话,问我几时回加拿大,看来我非收拾行装不

可,不过我的心并不飘扬于那枫叶彤红的国土,却浪迹在日益浊黄的

拉让江畔! 

Thursday, June 20, 2013

泗里街的黃梨、民丹峩的桔子



在 OUG 菜市,见到泗里街黄梨品种,就是没见到民丹峩的青皮柑,促見前者水果仍然受到老食客的青睐,而後者却受到奇甜旡味的峇都柑取代•早年出差在民丹峩,到处都是青皮柑的天下,丰收时刻一元錢就能买到六斤的记录,只是物极必反,溅价令青皮柑走入历史,早年桔农多半跑到木山營工作,桔園早已荒芜,登场是另类奇甜品种,不过青皮柑的酸甜品味却令人回味無穷•说到泗里街黃䔧品种,却是十年如一日,一成不变,固执而直执•也曾在泗里街工作过,只是对当地黄䔧没留下什么印象,至到我的吉隆坡同事來访,大家都爭先恐後挤到泗里街买"泗里街黄䔧"•因为它的口感清脆、多汁香甜,受到食家的青睐•我國热帯水果多姿多采,美不胜收而又不受季节的限制,因此泗里街黄䔧、民丹峩的桔子随时随地都䏻品尝,遗憾的是峇都柑代替了青皮桔•记得早年民丹峩还有有开了橘子廠,生产橘子汔水,用的正是民丹峩青皮柑,可惜好景不長,受不了泊來品的衝撃,加上政府並不重视民族工业不了了之•反而设廠于诗巫的「鹅江气水厰」、「珠江汽水厰」,生产延续至今,不过他们的气水原料却与民丹峩青皮柑旡关•只是近日经济不振,许多木山營关闭,大量员工返回市区,也有少数返回家园,重操旧业,只是从前風光不再.由于黃䔧与桔子种植方式不同;黄梨可种于散于膠林,稻田,只靠自然天原就䏻繁殖生产,而不像桔子要传人照顾,工作繁多,造成它的恑弱,易于枯萎是它的致命伤•有次于新加坡走亲戚,妻买峇都柑送礼,他们都报怨没有橘子的味道,他们怀念的是民丹峩的青皮柑,真是可遇不可求,有次我却在中央巿㘯买到青皮柑,问及小贩是否家居民丹峩,非也,家居船溪美绿,种的是民丹峩品种,只限一棵,吃不完拿到市場与同好分享,只見过一次,再难相遇,有时想及,欲寻青皮柑只好随缘,而不是随心所欲•更妙的是在市埸聽到一妙語如珠小販言之,當年種植青皮柑的老耆隨風而去,留下新世代人玩電腦都來不及,何苦在果園種植青皮柑•
01•11•2012。
AK5871 KL途中
9•00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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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June 18, 2013

河边丽人


砂拉越著名攝影家 Lim Poh Chiang 攝影佳作
刊於香港人雜誌,把砂州异國風情介紹到國际上.
讓國外影人聞風而至,這一片世外桃源,人间難尋一片淨土.


布拉甲,因你沉船而失眠


[卡威節日都已過去,卡威前回鄉過年的逰子因快艇超載而沉沒而釀成河難,大家卻像山豬游過河般自救,只是沉沒河底的快艇怎麼也不䏻弄它浮現水面,永遠陪葬河底寃魂,釀成河的悲歌,山的哀鳴•
因布拉甲的河難,讓我想及孟禮兄作品"情系拉讓江"讓我重讀有關江的上游,河之源,重游布拉甲(BELAGA ,一譯汶那牙)•當年"攝影之旅"我曾與發燒友以水路直搗龍門,硧是拍了不少精彩鏡頭,在"風雨欲來"攝影集中,其中畫面不少就來自當年布拉甲周遭地區•當年初生之犢不怕虎,本來上急灘搭客欲往岸上跟著走,我們卻隨著快艇乘風破浪破石驚,如今想及不禁額上湼了一把汗,在急灘中大家開了自命的玩笑•那時通往民都魯內陸的山路還沒開發,我們早已抵達布拉甲了•
小時候常聽大人話古早,二戰假期間,七個日軍逰過河佔領古晉,詩巫成了空城,因為拉者統治官員聞風喪膽由布拉甲逃到荷蘭(荷屬南婆),那時起我們就知這邊陲小鎮叫汶那牙,是山豬出沒野果山林之地,當地土著叫加央,沒有人聽 懂他們的語文,這種種族天性善良,富有藝術天智,長屋的雕刻繪畫都出自他們的手, 由於他們種族少常受依班人的攻撃•
在孟兄的印象中,布拉甲是"寧靜地被雲霧遮住的山為背景,正好給幸勞的旅者一個舒適安歇的驛站•"我訪問布拉甲時刻正是砂州剿共非常時期,是敏感地區,外人欲前往則到加帛 Rascom(拉讓保安區)伸請準証,那時鎮上已擁有 41 間店屋,並不寂寞,晚間還營業到十點,由於載位問題這裡一般生活用品會比較貴•
[我的祖父是住在布拉甲第一代華人居民,算起來至今福建人在此的歷史最少有103年了•]布拉甲中華商會會長梁佛裕披露•在人們心目中,在這一個遍避山區,唐人早在這地區落戶真是不可思議•早年他們在這裡主要收購土產(樹膠、楜椒、樹枳),轉運加帛,至詩巫,出口至新加坡•
80年代環保份子反對在布拉甲上逰建立峇功水壩,害怕影響水源生態,只是當局不顧民意一意孤行,布拉甲再度引起國人注目,下游居民怛心一但水壩發生爆裂,受害人民只好自制諾亞方舟逃生•如今峇貢水壩已頂立那裡,我們是否享受便宜水源,只有天知道•
再說布拉甲船難引來不同議論,久而久之,終盡沉寂,那葬身河底的快艇終於找到自身的結局•

18•06•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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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懷舊



週日赴菜市,突見賣"油䈡糕"的阿姨依然健在,風采依然,心中突然引起一陣懷舊的情感•
[阿姨可好?]我問候對她竪起大姆姆•
[好,只是近日腰酸背痛•]那是年老的普及現象•只是阿姨年過半百,依然如故在那裏擺地攤賣"油䈡糕"•自小我們就是吃她的"油䈡糕"長大,當時我的小女兒把她取個"唸咒"外號,只因她在賣糕餅時刻口中經常唸唸有詞,旁人不疑由她,我卻在那細聲細語中聽到一串牢騷怨言,只是大家都習慣了也不當一回事•
有次我則見到她對一年輕顧客發火,只因那顧客問她買多一盤可少算一毛錢嗎?她突然發飆:[我早就不賣了,還出什麼價?]只是那麼的一次發那麼大的火氣把旁人給嚇呆了•
"油䈡糕"白米磨碎滲水,置於鐵盤中清蒸,待熟在表面潵下油䈡而故名,食之前配以佐料(醬油滲糖與水和棘椒醬)是福建人的傳統小吃•售價由一盤一毛半(當時光餅一只二分錢)至三毛、到現在保持一盤六毛錢;乾盤有肉都已漲到二元半,還在藴釀漲價呢•
小時候菜市除了賣菜、賣魚肉外跟本沒有小吃,那時傳統小吃都是自家自做,孩子時代就被教養除了三餐溫飽之外別有所求,我們的世界多單純,至於那些金瓜糕,樹箸糕都是Home made ,後來有所謂"碗糕棵"那是後來的事,逢年福建人家家戶戶都忙著做"甜糕",後來有人說農曆新年吃"甜糕"歩歩髙升,那是後人之說,我家過年除了"甜糕"之外,就是"綠豆糕",福建人則稱之"糕呵棵",福州人過年的年糕則是白色咸味,與福建人過年紅咚咚氣氛背道而馳,也不知怎麼一回事•只是近年福州人反而學會制作福建人年糕每天在巿區擺賣,因為他們有打拼刻苦耐勞的福州精神•在飲食方面也不再只限光餅乾盤•
早年山笆福州人說巴剎人喝那又黑又苦的"黑汁",㬨死人耶•隨著時代的進展,巿街許多咖啡店的老板兼泡咖啡頭手幾乎淪為福州人手中,"海南咖啡"只是美麗的傳說•早年移民,大半福州人都隨著港主落戶在拉讓江一代流域,福州美食也隨著登陸,成為地道古早味•早年在新加坡大半街坊咖啡攤主都是福州人,只是他們的下一代都忘了家鄉方言而操福建話,隨著城市的發展這些昔日舊影早已湮滅•

17•06•2013。
3:15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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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後的最後傳說



很早以前就聽到屋後的密林中,有一破舊茅屋,也不知誰遺棄,或狐狸前來居住,因此夜間常傳來陣陣細語聲,間中也夾著笑聲•在繁忙生活中並不引起旁人在意,只是在一次養病中,讓我有機在家休憩,只是每當早上十點過後,當家人出外工作或讀書的時候,周圍環境呈現一陣沈靜的時刻,我真聽到陣陣細語談笑聲,若隱若現,我跟家人提及,他們均報漫不經心說,那是我的心理作用,只是這只小事一椿過後也忘了•
只是偶而我也到屋後走走看看,也有點心靈懼怕,不敢走進一歩㸔個究竟,我懼怕什麼呢?只是自小受到屋後傳說的傳說•
小時候常聽"聊斎",那是來自姑媽,她也是來自人傳耳聞,後來我在爺爺的書櫃找到一本破舊的"聊斎",似懂非懂看了多遍,從此知道了人間有鬼狐故事,我不知道自已幾時陷入中國古典小說邊緣•
造成我的狐仙情結應該由童年開始,那時玩伴在打石子跳飛機的時刻,我已沉醉在爺爺的章回小說,進入高中時代我才開始接觸到中國新文學思潮,因此在同期同學之間,我是後來居上的"小老頭",人們嘲諷的搖頭擺腦一族,尤其是受到新浪潮衝擊的女生,但我卻不在乎旁人的奇特眼光,我行我素,楽在其中•

在高中最後一年,班上來了一插班女生,人長得潔白可愛,留著一頭秀髮,彬彬有禮,她的出現令全班男生見之均留下驚鴻一瞥的印象•
只是她踏進課堂第一天,見我就說:[我從小就見過你•]
[是嗎?]我驚喜的回應•
她腼腆一笑•
她的出現當然引起周遭女生忌妒的眼神•
[怎麼了,沒長眼,看了小老頭•]在那封閉的年代,男女交往並不普及•只是認識後也不知那裏來的話題特別多•
[我叫胡仙,請多多賜教•]有點日本人的風度,卻又不像•
[我叫鄭和•]我說•
她聽了噗素一笑說:[幾時下西洋?]有點嘲諷和幽默•
[我的名字與西洋無關,我還有一個弟弟名叫鄭平•] 也不知為什麼我會脫口而出•
只有下課到食堂,我發覺她的食量稀少,不吃葷•與她交往這麼久,我還不知她家住那裏,問及她立即把話題扯開,每當放學只見她匆忙㨈巴士•
有次提及,她漏了口風•
[就在你家背後•]說著匆匆地走開•也許我的好奇心傷了她的自尊,從此她見到我就有意無意避開,女人心海底針•
曽經有一段時期,忙碌的生活使我忘了她、也因地方發展,我早已移居昔日家園,只是有晚月圓時分,突然夢見胡仙來訪,坐在我房裡床前,她的談吐自如,猶在昨日,在迷濛中我似乎感到客廳中桌椅有輕微的移動,我夢醍開門一瞧,好似見到一條白色狐尾在我面前匆忙而過•

15•06•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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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June 16, 2013



狗眼看世界

诗巫是一个对付[狗] 最严厉的地方, 不论何处绝不允许野狗来撒野, 不论有牌没牌, 在路上若遇到[捕狗车], 准是遭殃. 因此引起狗主妈声四起. 於是把它们的狗儿都取名为[Robert and Jennet], 不为什么, 只为发愤心中不满. 所以在市街上常听上狗主臭骂Robert and Jennet声, 可怜狗儿成了主人的出气筒. 狗有狗的世界, 人有人的世界, 不知为什么人要立法来制狗儿. 若是有一天狗儿当政, 是否也要立法来制人呢. 这世界真是人鬼不分, 若有不明身份人物到访, 狗的双眼立即分办来者是鬼? 是人? 因为妖魔鬼怪均爱披着画皮到处走动. 有人说打狗骂主人, 一点也没错. 有听说小人当道, 奚狗升天, 这不是无稽之谈. 当小人得道时, 狗儿也变了身份, 永远走在主人身前, 就叫[走狗], 躲在身後摇着尾巴, 显着一副讨好面孔[狗也会笑, 你相信吗?] 一定是哈巴狗. 从狗相也能见到主人的内部心态. 当人说你身边狗儿真可爱, 准是马屁精. 当人说你身边狗儿真可恶, 你得小心妨犯, 因为对方是真枪明刀来挑战. 曾见过有人警告:[ 你再不走我就要放狗咬人!] 狗也杖势欺人在那里狂吠, 形成人狗统一, 有如变形金刚. 因狗善解人意, 所以一般上人人爱狗如命, 有人会为丧失身边狗儿如丧考妣大哭三天三夜, 登报寻狗. 当然小姑独处, 天天与小狗为伍, 那准是甭嫁人了. 所以女友生日, 避忌送上小狗. 以妨分手. 却记, 却记…如今随着生活提高, 狗只医院, 四处林立, 狗医看病提药比人贵, 真是人不如狗. 谁叫你生在太平犬时代, 而忘了自家是乱世人. 记得早年有一本地下书名叫[神仙、老虎、狗] 写尽人间百态, 精采无比, 想不到狗也占了一席, 与神仙, 老虎比美. 狗本有九条命, 均是[九] 与[狗] 在闽南民间话语是同音.[ 三六] 加起来是[九] 也是广东话语狗的同音. 若是在摆摊上见到3与6, 则是老饕最爱. 只是爱吃狗肉总给人没有文化印象, 见不得人, 君有见到挂羊头卖狗肉的贴子吗? 那是对狗一百巴仙的眨之, 有谁想及[狗尾续貂],[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佳句均出自人言, 足见狗与人之间两极化.

Thursday, June 13, 2013

一段端午的記憶



多年以前在華團青年組帶動之下,我們舉行了一個別開生面的端午晚會,分發粽子免不了,詩歌朗誦,劇夲朗讀,(詩歌來自郭沫若詩劇[屈原]中的"橘頌")歌曲欣賞(來自由飽方、飽起靜主演長城影片"屈原"中的插曲),那時還是一個沒有電視的時代•我們也曾發動講華語運動,彼此交談不說方言,讓華語流傳在華社中,也取得一定的成積,只是後來華團改組,另成立為砂拉越華族文化協會,這一叚令人懷念的文化活動也畫上休止符•只是在端午深夜突然憶起,那是一甲子的事,不禁令人感受時光飛快,日月如梭的唏噓•
聊起那一段端午晚會,是在商會禮堂舉行熱騰騰,記得當時林兄(世民)在台上致詞說:"我不是屈原,我不會投拉讓江自殺•••"•那時正是砂州政治啟䝉,每五年一次的國州議會選舉,林氏總是拿著小鋸鋸大樹;大樹就是投靠國陣的人聯党的怪胎,這一股暖流正如日中天,也開始變質,脫離群眾邁下腐化的絕境•它的青年一派由蔡氏兄弟(妹)把關,把當年華團青年組當眼中釘對唱反調,你提唱講華語運動,我則濫用當時巿語(福州話)那樣的無知情緒來對付•在大選拜票時,其龫部雙手緊扣背後走走看看,一副無奈的神情引來選民的反彈,結果開票塵埃落定,大樹倒了,倒在後生小子林世民百屈不撓的斗志中;那時對方才"茅石頓開",把責任推給當時一報章,通過壓力把該報編輯貶到一邊陲小鎮(上演一拙蘇東波被貶南海現代版),當失落大樹自貓城歸來有人燒該報在機㘯跳"忠"字舞,那是三腳輪黨輪陷於忏懊的時刻,準備在來屆大選收拾江山•世民兄在政治浮沉中,也去過中國大陸經商,後移居澳洲而消失一叚時日•只是近日國會大選突然浮出台面,為 DAP 競選大會站台,他是否感到砂州政治覺悟提高了許多•
端午節亱晚憶起當年晚會的相聚,當年站於台上面對拉讓江,投江不成的"屈原"否則我人則往江中尋屍,投下大糧粽子•••。

14•06•2013。
2:03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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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蕭如意校長及其他二三事••• 石雨

小時候的記憶,䔥如意是我們的鄰居,小姨媽又是她的同學,每當串門子,總攜帶我同行,只見她們有聊不完我聽不懂的話題,後來小姨媽因故輟學,隨之我也不上她的家了•二戰結朿,我們開始上學,讀的是福建人小學"詩巫中華中小學",報名那天同學們大都穿著背心,個個赤腳大仙•居我對屋的小胖,蕭老師問他:「叫什麼名字?報上名來•」戰後小孩都沒出生字,只馮口証•
「我姓蔡名叫九斤,因為我出生時體重九斤•」
旁人聽之吃吃地笑•
「什麼九斤,多難聽,就叫蔡國金好了•」於是小胖就以蔡國金命名入學,我們私下依然稱呼他為九斤•
九斤也唸至初中,好玩不專心讀書,還戴黑眼鏡雙手畫滿奇異圖騰 ,形為怪異•有天上課,陳以章老師發覺到他在課堂呼呼大睡,走近拉著他的手臂說:「此木不可雕也!」引起哄堂大笑•此君初中會考不過關輟學離校•
蕭如意是我的小學老師,那時中華中學因伍禪事件*之後,在香港聘請了大批右傾反共老師,這批雜牌軍登陸我校大搞派系,有次即在辦公室內武斗,䔥如意狹在中間只好撐開雨傘自我保護,因我們教室與辦公室相近,瞧在同學們眼裡,記憶猶新;後來還發生校長夫人假文憑事件,只因有人向教育部密報,這種糗事皆因辦公室政治明爭暗鬥引來的效應,那一年這批老師在宿舍樓下開聖誕舞會鬧通宵,吵到樓上寄宿同學不能入眠,其中一位同學下來交涉而遭到退學的惩罚•後來中小學分家,䔥如意當了小學校長十七年至到退休為止,她可說是桃李滿天下•
退休後她一度參加漳泉公會活動,曾編[姚景水文集],把先夫文字數十篇成軼,在書香社會插上一腳,所售收入著為"漳泉叢書出版基金,傳為佳話•只是公會人流复杂,暗潮洶湧,䔥在一次會議上發言,曾遭到一年輕人以中指直插她的嘴巴阻止,轟動全㘯,事後她逐漸淡出,令人感到遺憾該年輕人吳某還是她昔日的學生•
䔥退休後曾傲逰世界各國,留下不少精闢文字,發表該會月刊,其中一篇"髫年夢影憶詩巫"則發表於[我們這一班](1956年中華中學高中第一屆畢業班紀念文集),是一篇值得一讀的文字•
䔥畢業於1940年中華中學,為開漳泉屬女畢業生之先河,亦漳屬女子執鞭首人,為受封婦女「甲必丹」 第一人,乃婦女界翹楚•其夫婿姚景水先生,早年熱心政治活動,活躍於青年協進會(詩巫首個左傾團體),曾於1950年10月1日發動慶祝逰行,大跳街舞(扭秧歌),把中藝南巡的文藝節目搬上舞台•
姚在"懷念郁達夫先生"一文中,曾提及在朋友家中偶然讀到先生寫的詩:亂擲黃金買阿嬌,窮來吳巿再吹簫、簘聲遠渡江淮去,吹到揚州念四橋。先生在厦門與他有一面之交,惠賜方印[家在富陽春江上"並在紀念冊上題著「及時努力」•抗戰先生南來,亦在星加坡一面之缘,只是日本南侵先生與一班文人躲避戰亂失去聯系,二戰後聞及先生已遇難於印尼某小島•
姚曾经被殖民地政治部人员從愛蓮街三樓家里帶走,那時居於樓下的學姐林大芳告訴我,他在門口穿鞋綁帶時,曾流下英雄淚•
姚長袖善舞,得意商塲,創業「恆遠公司」批發店,我那時走訪他皆因集郵關係,我與朋友到那里只因他存有大批蘇聯及東歐國家郵票待售•
蕭如意校長亦見過砂讓督時期總督遇刺轟動世界歷史事件,那時她帶領學生到碼頭列隊歡迎砂縂督到訪,誰知總督走到歡迎隊伍卻遇到一年青刺客,跳出人群以匕首直向總督,引起人群大亂,兇手當㘯被捕•當年兇手黙亞曼、哈利,卻是今日英雄•

〜*伍禪校長因思想左傾,早已例為不受歡迎人士黑名單,後因作文比賽,請姚景水先生評審,首名姓陳同學為文大意評擊某些華人認為祖家是倫敦而實際上倫敦並不認同,而犯了殖民地政府之大忌,而伍校長不想連累他人一手承當,而引起文字禍•至於該文如何洩漏,因校內有內奸鉤結"暗牌"出賣了校長,晚年校長提及也不言及其名,促見該人對他傷害有多深,伍禪被驅出境只是一種藉口•(原文見"我們這一班"152頁•)

09•04•2013。
[刊寫意29.05.2013]

秋姐一家人 叶痕



秋姐嫁给甘榜一青年人,引起家人的反对,尤其是那年迈的老祖母•每次秋姐小女兒來訪,老袓母總是嘴巴一 厂,也不說什麼•
只是風水輪流轉,老祖母早已不在人世,秋姐一家人卻風光得很,秋姐家翁是回教堂阿庯,在甘榜是長老,只是甘榜依然是甘榜•早年家翁在那裡擁有大片果子園,坐食山空,整天到秋姐祖父小商店掛賬,欠了一大屁股債,只好把家中那片果子園割讓給秋姐祖父•
「夭壽呵!」有人誇張:「從前那老貨吃人家的地,如今賠上小孫女•報應呵!」
「欠債還錢,天公地道,再說那塊果子園值幾多錢?」
議論紛陳,總之米都煮成飯,秋姐早已捲起覆蓋搬到甘榜,嫁給猴子滿山跑,愛情就是這個樣子,來了誰也擋不住•
秋姐家中也按回教習俗接納了她,這一對年輕人只有陶醉在愛情夢幻中,天天睡到日晒三竿,夜晚就大吃大喝,而且丈夫只是一個電話接駁員,微小的收助怎能付出巨大的開銷,而且秋姐一連爆胎,熱鬧亦常•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秋姐的家人對這來自唐人家庭的媳婦異常尊敬,有人㥀疑是否來自秋姐暗中救濟有關,仁者見仁•
由於形勢的改變,改變了甘榜人們的命運,他們受到當局的照顧,小恩小惠,甘榜人民也異常感激,所以跟其甘榜人民一樣,大選一到永遠是天秤大票倉•
那天在候機室突見秋姐一家人,他們前往都門探望正在就讀大學的女兒,秋姐姐妹長像相似,好似翻印,要不是那天在機場見到她背後那堆人,難得見面問候母親可好?
「她得了猶豫症,整天自言自語•」
「她的兒子與媳婦把她送及新加坡二姐那裡,二姐跟大家討贍養費每月五十元•」
只是大家••
「怎樣?」
「人人各忙各的,誰顧得了你•」
於是母親像人球,踼來踼去,最後踼到三妹秋暉那裡•
秋暉本是神經兮兮,結果母女面對面,每天上演著不知晨早晚間,三䬸不飽的活劇•母親身上本擁有巨款,只是愛兒心切,待她覺悟時,已經兩領清風,一無所有•
於是她天天言語倫次,不知所云,最後在兒女之間成為人球•
那次在一親友婚宴上遇上她的兒子與媳婦,提起老人家,他只是淡淡地說:「她犯上猶豫症••」在旁的媳婦插了一嘴:「她犯上了老人痴呆症•」
猶豫症?痴呆症?有看過醫生嗎?
「猶豫症,痴呆症也要看醫生嗎?」秋姐不以為然地反問•

#秋姐一家人的名字都由祖父所取,頗有詩意,祖父南來,飽滿詩書,思想封建保守,他有個原則,嫁娶都要以來自唐山為本,大媳婦確是來自解放後中國,曾參加過土改運動,後隨家人遠渡重洋,令老人家滿意異常,因在他心理反是土生土長,形同番那,想不到他的孫婿,卻來自甘榜馬來女婿,讓他遺憾終生,死不冥目•

15•04•2013。[刊寫意3/6/13.]

Wednesday, June 12, 2013

老街埸的那埸大火



令人印象深刻那埸大火,几乎燒掉整条街,夷为平地?只是起火原因不详,至今还是个谜?有者说某店屋屋主添丁,喜庆洋洋,张灯结采,不分畫夜,红蚷高照引來火患?但又遭到店家後代否認,但都过了一甲子,还在追研什么,只知火患發生在1929年,据长者回忆当火患發生,大家只顧逃命,連金子掉在路上也没人停下來檢.
我知道那添丁的他已年过半白,名字就叫添丁.
问他对当时有留下捨印象?
「傻瓜,当时他只是才满月的小婴儿?」有人笑着说.
见他儍呼呼,在那里發呆.
添丁是那个时代留下最后遗民,在隔壁店家当店员,平时寡言少语,顽皮的说:「可能他被那場大火嚇呆了.」
那时我与同学在做一项「诗巫1929」的调查报告,所以让我有机会与那时代的人接触,只是找來找去却找到那时才满月的添丁.其实添丁对那场大火根本没有兴趣,只是口中喃喃自语的回应:神经病.
也不知是在骂我们还是在指责自己,縂之我们想尽办法在挖掘这口乾涸的井,至到他一見我们出现总是找机会迴避,过了两星期後什至不見他的踪影,问及店家.
「怎么没见到阿丁來做工?」
「谁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当时店正忙着,店家也显得旡奈.
「那我來顶替,义务当劳工.」店家显出驚愕的眼神,「也好無牛晒马,無魚蝦亦好.」
其实雜货店工作只是上货下货或贩卖櫃子的香烟、罐头或麻袋的洋蒜頭,一兩天後便熟門熟路,沒顧客上門便白坐那裡發白日夢,怪不得那種環境即养出阿丁儍呼呼的怪胎.
一連兩星期,還是不見阿丁蹤影,有天清晨在菜市場,突見阿丁身影,我立即拉住他不放.
「你怎麼沒有去做工,老闆找你耶.」
他驚訝地瞪著我、不語.
「我已替你代工兩星期了.」我以為他會說感激的話.
「神經病、咸魚一條.」在他淡淡的語氣中,又加上了"咸魚一條"
第二天他真的又回到店裡做工,我也趁機功成隱退.
老闆有時聊起.
「還好有你那位朋友幫忙,要不我這家老字號只好关门大吉,喝西北风啰.」
「咸魚一条.」阿丁淡淡的說了一句.
為什麼不說咸蛋一粒、咸菜一捆?
在阿丁心目中人人都是神经病、咸鱼一条,而不是咸蛋一粒.
在阿丁身上寻不出有关老街埸的那場大火的蛛丝马迹 ,失望之余正凖备嗚鼔收兵,突遇阿丁拉着我说正凖备帯我去見一个人,再慢怕來不及.
我依约前往,就在市区边沿一破爛茅屋中,躺著一瘦骨嶙峋老耆,不用解释他已知我的來意,他断言断语.
「那埸大火起因來自隔壁货蒼後波及我家,因当时阮厝张灯结采,高奌红蚷三天三夜,庆喜添丁.」
「後被後人误解火神关注我家,添砖加瓦,添油加醋,混淆人们视线,说添丁踏火而來,将来非富则贵. 」
一个月後,在雨中我经过那里,那破旧的茅屋早已失去踪迹,只留下那老耆的余音在空中呢喃.
有次在菜市场遇见阿丁,提及那老耆,他淡淡的说:「走了,跟你谈话隔天就走了,咸鱼一條.」
富贵如浮云,当年赫赫有名的"永發栈"如今烟波浩渺、烟消云散,提及怎么不令人唏嘘? 添丁踏火而來,是否大富大贵,連他也不知,真是咸鱼一條.

11.11.2012。3:27am.
「午後重修」

其二。 咸魚一條

当我重访老街埸已是二十年後,那老店早已換人,依旧在贩卖洋雜,提及阿丁大家都不知此号人物,只是当局画定这地区著为保留区,店屋不得更动只得保留旧摸样,如今大家都在怀旧,寻找古早味,这是拜当代时尚潮流所赐?
每当华灯初上,则有令人感到一股非凡气息不?言語的風尚,它几乎是我人心目中的夜上海,面对黄捕江,则是我们的拉讓江,是否在搬演一拙門開別緻的"上海灘".據說在全盛時代原唱者葉麗儀還在這裡登台演唱,瘋魔拉讓江原頭,每晚包船前來只為聽那一首歌,那一首曲,真是咸魚一條.
提及拉讓江原頭那一方,人人家中除了胡椒園外還有橡膠園,除了採胡椒外就是割樹膠,家裡員工就是老婆和孩子,為了農忙學校還得放假,因為學生都自動下放參加勞動,家裡忙不過來也只請一兩個土著幫手,當地男人多半閒手好逰,無所事事,聚賭取楽,當地婦女白天忙忙碌碌,亱間還得充當家的發洩工具,因為農村缺乏勞動力,所以家家都是多子多孫多福氣?也不知葉麗儀的名聲怎麼專到這裡,於是每當入亱時分,大家都紛紛包船前來聽那一首歌、那一首曲、真是咸魚一條.
老街場那條街面對拉讓江、江內還有一條小河貫穿巿區,每當華燈初上,那裡停擱的船只就是聽歌而來,有人至少不只來回幾十輪?不只歌廳賺得滿棠紅,要不是合約到期,不能一托再托,歌廳只好放人,只是高潮迭起,再也沒有這樣好風光,雖然過後來了港台駐唱歌星,怎樣也不能引另類的高潮,在大家心目中"上海灘"永遠是葉麗儀的"上海灘".拉讓江原頭的鄉親父老,真是咸魚一條.
老街場新世代,均出國喝過洋墨水,於是這裡也逐漸出西洋、東洋餐廳,一到夜晚,在霓虹燈下,紅男綠女排山倒海,弄到鳮犬不寧,無端被冠於紅燈區,治安也跟著亮起紅燈,詩巫經常發生強劫命案,大家都先把矛頭指向老街埸,接著怨聲載道警方辦事無能,有破案嗎?五十五五,有的無頭案也不了了之?巿民都是建忘無頭豬,過於認真反而自討苦吃,人生苦短、做一日和尚槁一日鐘,咚、咚、咚...。

11.11.2012。午後。刊23.04.2013 文苑

關 於 離 騷 ~

屈原是诗国的一颗巨星,远在众星之前,它出现在我国诗歌史上,成为无数后继者所仰慕的风范。他的不朽之作──《离骚》,震古烁今,千百年来深深地震撼着人们的心灵,成为我国诗歌史以至世界诗史上,最为激动人心而具有“永久的魅力”的篇章。

伟大、优秀的艺术,自有其永恒的生命力,自是美的无尽藏。歌德说:“优秀的作品无论你怎样探测它,都是探不到底的。”是的,多少年来人们读《离骚》,人们认识它,分析它,开掘它,只要是一个态度严肃者,真正的渴求者,似乎都不曾空手而返过。它给人以“真”的启迪,“善”的激励,“美”的享受。它是那样完美而丰富,古老而常新,“逸响伟辞,卓绝一世”,“衣被词人,非一代也。”

“离骚者,犹离忧也”,这是司马迁对《离骚》题义的解释。“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这是他对诗篇创作动力的说明,也是对长诗《离骚》感情基调的诠释。屈原为了振兴邦国,实行“美政”,“竭忠尽智,以事其君”,但却“信而见疑,忠而被谤”,遭谗远逝。他满怀“存君兴国”之志,却唤不醒昏庸之主,眼看楚国兵挫地削,危亡无日,自己却竟被疏失位,救国无门。这对于一位忧国忧民的爱国志士来说,能无怨乎?诗中有云:“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又云:“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揽茹蕙以掩涕兮,霑余襟之浪浪”,最后说:“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离骚》正是诗人蕴藏着满腔爱国激情,饱含着血泪写成的一首悲伤怨愤之歌,读之令人摧肝裂胆,撼人心魄。

《离骚》一诗素称难读,这除了南楚的方言、历史、神话、风物带来的某些理解上的障碍之外,主要由于全诗感情回环激荡,反反复复,脉络不易掌握。诚然,《离骚》是一首规模宏伟的长诗,凡二千四百七十七言,三百七十三句(从洪氏说删去“曰黄昏以为期,恙中道而改路”二句),它既是一首自叙传性的长篇政治抒情诗,而又带有某些神话色彩和事件叙写以及情节因素。因此,对于《离骚》一诗,我们只有首先从整体上进行把握,才有可能深入到它的思想、艺术深处,发掘出它深邃的思想和伟大的艺术创造。

长诗《离骚》,叙写了诗人自己的某些生平经历,从而说它带有自叙传的性质,但它又具有大量的超现实的描写,在自我形象中渗入了浓重的神话因素。诗中的构思,具有某些情节性,但也并非是客观的、真实生活经历的叙写,而完全是主观想像的飞腾。这一切都说明长诗《离骚》是一篇浪漫主义的抒情之作,而不像有人所理解的那样是一篇自传体的叙事诗。也就是说我们读长诗《离骚》,特别应该把握的是它的“情”,是诗人内心世界活动的起伏,以至由此而展开的全部丰富性和贯穿于全诗的艺术特质。

贯穿于《离骚》长诗中的“情”,即司马迁所说的“怨”情,更确切地说就是一股忠怨之情。诗人身处战国时期新旧交替的激烈变化时代,他的父母之邦,他所热爱的祖国,原本是一个强大富庶的国家,在群雄并峙之中,曾居于盟主地位,有着统一天下的诸多条件。但自楚悼王变法失败以后,国政受旧贵族的把持,日非一日。至屈原所生活的怀王时期,由于内政不修,外有强秦压境,已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屈原是一位“博闻强志,明于治乱”的政治家,是一位有理想、有远见和刚正不阿的爱国志士。他出于对祖国命运的担忧,满怀忠贞之志,企图革新政治,振兴楚国。但他的一片赤忠之心,却得不到理解。最初他曾一度受到楚王的信任,担任左徒要职,推行新政;谁料正当他忠心耿耿,报效祖国之际,却因为触犯了旧贵族的利益,而谣诼蜂起。“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群小逞技,而楚王不察,竟遭谗见疏。他怨忿楚王之“数化”,“不寤”;怨忿“党人”之“贪婪”、“工巧”,怨忿“众芳”之“芜秽”、变节、堕落。最使他感到哀伤怨忿的,是他目睹祖国的日趋危亡,而自己却被剥夺了报效祖国的机会,“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闺中既已邃远兮,哲王又不寤”。做为一个“忠而被谤”,爱国获罪,眼看祖国濒临险境而又“救国无门”的人,该是有怎样的一种激怨之情啊!于是诗人的感情犹如火山爆发,迸射而出,铸就这篇积忿幽深、摧人肝胆的长篇诗作──《离骚》。

忠怨之情是长诗《离骚》的一条主线,而从全诗结构上看,则可以分为两大层次,即从开篇到“岂余心之可惩”,可以视为诗篇的前半部分,这一部分主要写诗人矢志报国,高洁自守所遇到的矛盾和不公正的待遇,充分表现了抒情主人公与楚国黑暗现实的冲突;从女媭的责难至篇末,则主要写诗人遭到迫害以后,继续求索的精神和所引动起来的内心冲突,以至于最后的抉择。从艺术手法来说,前半部分虽然也有艺术夸张,并运用了许多象征手法,但基本上是诗人现实生活的经历,是实写;而后半部分,则主要把炽烈的感情化为超现实的想像,表现了诗人的心路历程,表现了一个苦闷的灵魂,上天下地的求索精神,是虚写。

掌握了长诗《离骚》这一结构层次,我们再来具体分析一下它的内在逻辑,亦即诗篇中抒情主人公的思想感情轨迹,以及起伏于全诗中的细微的心理描写。

长诗《离骚》的开端就是很奇特的。诗人首先以十分庄重而自矜的口吻,自叙了高贵的出身,奇异的生日,以及由于父亲对自己莫大期望而赐予的“美名”。前人分析说:“首溯其本及始生之月日而命名命字,郑重之体也。”(清顾天成《离骚解》)诚然,开篇起始的八句,感情是很肃穆的,含蕴是深邃的。他强调自己与楚王同宗共祖(“帝高阳之苗裔”),意在表明自己对楚国的兴亡负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同时也为他的至死不能去国埋下了伏线。他自道奇异的生辰,美好的名字,也正是在表现他的尊贵不凡和具有崇高的理想。“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正则,正道直行,严于律己;灵均,禀赋良善,公平均一。这是亲人对他的期望,也是他一生所恪守的信条。总之,这起始的八句,就为他一生的自尊自重自爱(“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定下了基调。接着诗人表白了自己的品德、才能和理想,并以万分急迫的心情表达了自己献身君国的愿望。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这是对自己的。他担心时光飞逝,自己为国家做不成事业。因此他不满足于先天的“内美”,还“重之以修能”,朝夕充实、提高自己,以便奉献于祖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这是对楚王(“美人”)。他担心楚王不能及时奋进,耽误了楚国的前途。两个“恐”字,充分表达了诗人对国事的危机感,特别是诗人为祖国的前途而焦虑,为祖国的命运而担忧的急迫心情。他寄希望于楚王,他劝导楚王“抚壮而弃秽”,愿为楚王“导夫先路”,希望日益衰败的楚国,重新振兴,恢复到开国盛世的那种局面:

“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但诗人的这一片赤忠之心,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理解和支持。相反的却因触犯了守旧贵族的利益,而招来了重重的打击和迫害。诗篇展现了楚国社会的一片令人窒息,令人愤慨的图景。楚王昏庸不察,信谗多变(“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怒”,“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群芳”(培植的人才)随风转舵,堕落变质(“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朝廷群小“贪婪”、“嫉妒”,蔽美称恶,无所不为。黑暗的现实构成了“历史的必然要求”与诗人的爱国理想“不可能实现”的悲剧性的冲突。诗人于是感到苦闷、孤独、愤懑,以至强烈的失望。但诗人是坚决不屈服的,在诗篇中他反复申说了对自己的理想、信念和人格操守至死而不悔的决心:“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诗人是要誓死坚持自己的理想和信仰,誓死保持自己人格的清白的。

但长诗并未就此结束,黑暗的现实,巨大的苦闷,迫使诗人由现实进入幻境。“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从而全诗转入了第二部分。

坚贞的灵魂需要战胜诱惑。与常人一样,在失败的极端痛苦中,诗人的内心矛盾也是激烈的。在自己的理想不被理解,而且惨遭迫害的情况下,还应不应该坚持自己的原则和永无反悔的态度?在不被自己的祖国所容的情况下,应不应出走远逝,到他国寻求知音,展示自己的才能抱负?诗人通过女媭、巫咸、灵氛这些虚构的人物,以及他们的劝说,把自己的内心冲突和抉择形象化了,从而向我们展示出了一颗经过炼狱的考验,而更加洁白无疵的伟大的灵魂。

女媭用“婞直以亡身”的历史悲剧来规劝他,劝他放弃执守,与世浮沉。这与诗人“依前圣以执中”的坚持真理的态度是矛盾的,实际也是对诗人既往斗争生活的否定。这一内心冲突是激烈的。这个矛盾怎样解决呢?他需要历史的反思,需要公平的仲裁。于是他借“就重华而陈词”,重温了夏、商、周历代的兴亡史,并以壮烈的心情回顾了前朝那些为正义而斗争者的命运。这种再认识不仅增强了他原有的信仰和信念,同时更激发起他继续奋斗的勇气和宁死不悔的壮烈胸怀:

“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

战胜了世俗的诱惑,他的内心世界得到了暂时的平衡。于是他在新的认识的基础上,满怀激情地进行了新的“求索”。这样,诗篇又展现了一个再生的灵魂为实现理想而顽强追求的动人情境。诗中写他不顾天高路远,驾飞龙,历昆仑,渡白水,登阆风,游春宫,上叩天门,下求佚女,他在求索什么呢?他要唤醒楚王,他要挽救国运,他要寻求再次能有献身于祖国事业的机会。但楚国的现实太黑暗了,他遭到了冷遇,受到了戏弄,结果以困顿、失望而告终:

“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闺中既已邃远兮,哲王又不寤。”诗人完全陷入到绝望的悲哀之中:“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与此终古!”诗人本是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与祖国贴在一起的,他赤忠为国,但却“方正而不容”,那么他还有什么出路呢?出路是有的,那就是去国远逝,去求得自身安全和前途。这无论从当时“楚材晋用”的风习上看,还是从诗人主观的才能和现实处境上看,似乎都是可以理解的了。于是出现了第二、第三个诱惑。

“索藑茅以筳兮,命灵氛为余占之”。

占之的结果是告诉他在楚国已无出路可言,劝他离开是非颠倒的楚国,去寻求自己的前途。“思九州之博大兮,岂唯是其有女?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但做出这样抉择对诗人来说毕竟是太重大了,使他“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于是又出现了巫咸的劝说,巫咸不但同样劝他出走,而且还以历史上贤才得遇明主的事例,启发他趁年华未晚而急于成行:“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恐鹈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女媭的忠告,灵氛的劝说,巫咸的敦促,既代表了当时的世俗人情之见,无疑也是诗人在极度彷徨苦闷中内心冲突的外现,也就是坚定或动摇两种思想斗争的形象化。屈原要把自己思想感情考验得更坚定,就得通过这种种诱惑。于是在诗中诗人假设自己姑且听从灵氛的劝告,“吾将远逝以自疏”,决心去国远游。可是正当他驾飞龙,乘瑶车,奏《九歌》、舞《韶》舞,在天空翱翔行进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故乡楚国。也就是看来一切矛盾、冲突行将结束的时候,一切又都重新开始:是就此远离开这黑暗的已无希望的祖国呢,抑是仍无希望地留下来?诗人深沉的爱国情志再次占了上风,“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诗人终于还是留了下来。他明知道楚国的现实是那么黑暗,政治风浪是那么险恶,实际上他也吃尽了苦头,但他不能离开他灾难深重的祖国,哪怕是出于幻想也不能离开。这样,诗人又从幻想被逼入现实,悲剧性的冲突不可逆转地引导出悲剧性的结局。他热爱楚国,但楚王误解他,不能用他,楚国的群小又凶狠地迫害他;他想离开楚国,这又与他深厚的爱国感情不能相容。最后,只能用死来殉他的理想了: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体现着“历史的必然要求”的光辉理想被扼杀了,这是诗人屈原个人的悲剧,也是时代的悲剧。屈原是在我国文学史上出现的第一个伟大的爱国者,他用自己生命所谱写的诗篇,如日月经天,光照后世,成为我们民族的伟大精神财富而万世永存。

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伟大的艺术是一个美的无尽藏,长诗《离骚》更确乎如此。我们读长诗《离骚》是感到那样的惊心动魄,那样的仰之弥高,它有着怎样的美的内含呢?

首先,就是它具有由庄严而伟大的思想带来的无比光辉的崇高美。进步的政治理想,深厚的爱国主义激情,庄严的历史使命感,以及悲壮的献身精神,这就构成了诗人无比崇高的美的人格,光辉耀目的美的形象。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要是一个人的全部人格,全部生活都奉献给一种道德追求,要是他拥有这样的力量,一切其他的人在这方面和这个人相比起来都显得渺小的时候,那我们在这个人身上就看到崇高的善。”是的,我们在长诗《离骚》中正是可以看到这种完美而崇高的形象,他的高尚的追求,洁白的人格,坚贞的操守,使围绕在他周围的那些贪婪、偏私、庸俗,以致邪恶的人群,显得是那么渺小而又卑琐,而诗人的人格和形象却是峻洁而高大的:

“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芳与泽其杂糅兮,惟昭质其犹未亏。”

诗人是孤独的、甚至是寂寞的。但他是圣洁的、高贵的,也是傲岸的。长诗《离骚》正为我们创造了这样一个人格美的崇高典型形象。“余读《离骚》……悲其志”,“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司马迁)“不有屈原,岂见《离骚》?惊才风逸,壮志烟高。”(刘勰)“逸响伟辞,卓绝一世”(鲁迅),对于屈原《离骚》一诗所具有的崇高美这一特色,古今人正有着不二之词,同一感受。

其次,慷慨激昂的悲壮之美,是长诗《离骚》的另一鲜明美学特色。屈原的一生是悲剧的一生。他既有“存君兴国”之志,又有治国理乱之能。他“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胸怀“美政”理想,企图改善楚国的处境,振国兴邦。但却为黑暗势力所围困,从而引发出悲剧性的冲突。而最为感人的是,屈原始终是自己悲剧命运的自觉承担者。所谓自觉地承担,是指他对坚持斗争下去的个人后果本有足够的估计,但他义无反顾,仍去自觉承担: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明知坚持下去会惨遭不幸,但他为了深刻的原则性,仍然选择了斗争以及把斗争坚持到底的道路,从而忍受了极大痛苦,罹得了人生的极大悲剧。“悲剧是人底伟大的痛苦或伟大人物的灭亡”(车尔尼雪夫斯基)。诗人屈原高标着“美政”的理想,怀着“九死不悔”的壮烈献身精神,经受着严酷的政治斗争和自我斗争的磨练。屈原的一生是极其不幸的,他蒙冤受屈,赴告无门,而最终以自沉结束了生命。但洋溢在长诗《离骚》中的整个感情却不是悲观,甚至也不单纯是悲哀。它表现的是正义压倒邪恶,庄严压倒恐怖,美压倒丑;它所表现的是“伏清白以死直”,“九死而不悔”的刚毅不屈精神;是探索,是苦苦地追求。我们读着《离骚》中那些发自肺腑的昂扬诗句,就会感受到一股不能自已的激越、崇高的感情和悲壮的英雄气概,这也正是长诗《离骚》的又一鲜明的美学特征。

与长诗《离骚》上述美学特征相联系的,是它的高超的、独创性的艺术表现手段。诗人艾青在其《诗论》中说:“一首诗必须具有一种造型美,一首诗是一个心灵的活的雕塑。”长诗《离骚》是通过怎样的艺术手段来完成其抒情主体的造型美和雕塑出一颗美的心灵的呢?诗人把炽烈的感情与奇丽的超现实想像相结合,把对现实的批判与历史的反思相结合,熔宇宙大自然、社会现实、人生经历、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为一炉,结构出一个无比恢宏壮丽的抒情体系,这是诗人屈原在中国诗史上的奇异贡献,是对中国古代诗歌园地的伟大开拓。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曾把它与古老的“诗三百篇”相比较,并对于它的特点与贡献做了这样的评论:“较之于《诗》,则其言甚长,甚思甚幻,其文甚丽,其旨甚明,凭心而言,不遵矩度……其影响于后来之文章,乃甚或在三百篇以上。”屈原的创作,特别是长诗《离骚》为我国文学开辟了一个新的传统,成为我国古代积极浪漫主义文学创作的典范。

这是就长诗《离骚》总的创作方法和宏观结构而言的。而就其诸多的具体表现手法来看,长诗《离骚》也有着多方面的新颖创造。如他发展了《诗经》以来的“比兴之义”,以香花美草作为抒情主人公的情志节操的象征,令读者如睹其崇高圣洁之姿,如闻其道德之芳香。长诗《离骚》是一首政治抒情诗,但诗人却不时借用男女情爱的心理来表达自己的希望与失望,坚贞与被嫉,苦恋与追求。屈原的悲剧是政治悲剧,但他对君国的忠诚哀怨眷恋之情,用爱情来比喻,用爱情心理来刻画,就更为曲折尽致,深微动人。诗人抓住香花异草、佳木美林、男女情爱本身所具有的丰富美学内涵,来美化抒情主体的形象和性格,从而也使全诗的风格更为绚美奇丽,光彩照人了

Tuesday, June 11, 2013

關于端午節



端午节是古老的传统节日,始于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至今已有2000多年历史。端午节的由来与传说很多,这里仅介绍以下四种:
  源于纪念屈原

  据《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记载,屈原,是春秋时期楚怀王的大臣。他倡导举贤授能,富国强兵,力主联齐抗秦,遭到贵族子兰等人的强烈反对,屈原遭馋去职,被赶出都城,流放到沅、湘流域。他在流放中,写下了忧国忧民的《离骚》、《天问》、《九歌》等不朽诗篇,独具风貌,影响深远(因而,端午节也称诗人节)。公元前278年,秦军攻破楚国京都。屈原眼看自己的祖国被侵略,心如刀割,但是始终不忍舍弃自己的祖国,于五月五日,在写下了绝笔作《怀沙》之后,抱石投汨罗江身死,以自己的生命谱写了一曲壮丽的爱国主义乐章。

  传说屈原死后,楚国百姓哀痛异常,纷纷涌到汨罗江边去凭吊屈原。渔夫们划起船只,在江上来回打捞他的真身。有位渔夫拿出为屈原准备的饭团、鸡蛋等食物,“扑通、扑通”地丢进江里,说是让鱼龙虾蟹吃饱了,就不会去咬屈大夫的身体了。人们见后纷纷仿效。一位老医师则拿来一坛雄黄酒倒进江里,说是要药晕蛟龙水兽,以免伤害屈大夫。后来为怕饭团为蛟龙所食,人们想出用楝树叶包饭,外缠彩丝,发展成棕子。

  以后,在每年的五月初五,就有了龙舟竞渡、吃粽子、喝雄黄酒的风俗;以此来纪念爱国诗人屈原。

  源于纪念伍子胥

  端午节的第二个传说,在江浙一带流传很广,是纪念春秋时期(公元前770--前476年)的伍子胥。伍子胥名员,楚国人,父兄均为楚王所杀,后来子胥弃暗投明,奔向吴国,助吴伐楚,五战而入楚都郢城。当时楚平王已死,子胥掘墓鞭尸三百,以报杀父兄之仇。吴王阖庐死后,其子夫差继位,吴军士气高昂,百战百胜,越国大败,越王勾践请和,夫差许之。子胥建议,应彻底消灭越国,夫差不听,吴国大宰,受越国贿赂,谗言陷害子胥,夫差信之,赐子胥宝剑,子胥以此死。子胥本为忠良,视死如归,在死前对邻舍人说:“我死后,将我眼睛挖出悬挂在吴京之东门上,以看越国军队入城灭吴”,便自刎而死,夫差闻言大怒,令取子胥之尸体装在皮革里于五月五日投入大江,因此相传端午节亦为纪念伍子胥之日。

  源于纪念孝女曹娥

  端午节的第三个传说,是为纪念东汉(公元23--220年)孝女曹娥救父投江。曹娥是东汉上虞人,父亲溺于江中,数日不见尸体,当时孝女曹娥年仅十四岁,昼夜沿江号哭。过了十七天,在五月五日也投江,五日后抱出父尸。就此传为神话,继而相传至县府知事,令度尚为之立碑,让他的弟子邯郸淳作诔辞颂扬。

  孝女曹娥之墓,在今浙江绍兴,后传曹娥碑为晋王义所书。后人为纪念曹娥的孝节,在曹娥投江之处兴建曹娥庙,她所居住的村镇改名为曹娥镇,曹娥殉父之处定名为曹娥江。

  源于古越民族图腾祭

  近代大量出土文物和考古研究证实:长江中下游广大地区,在新石器时代,有一种几何印纹陶为特征的文化遗存。该遗存的族属,据专家推断是一个崇拜龙的图腾的部族----史称百越族。出土陶器上的纹饰和历史传说示明,他们有断发纹身的习俗,生活于水乡,自比是龙的子孙。其生产工具,大量的还是石器,也有铲、凿等小件的青铜器。作为生活用品的坛坛罐罐中,烧煮食物的印纹陶鼎是他们所特有的,是他们族群的标志之一。直到秦汉时代尚有百越人,端午节就是他们创立用于祭祖的节日。在数千年的历史发展中,大部分百越人已经融合到汉族中去了,其余部分则演变为南方许多少数民族,因此,端午节成了全中华民族的节日。

南阳街的传说


黑岩


江水滚滚,日益浊黄,昔日木头
泊船处早已不见,代替它却是浮漂洋
灰码头,以供快艇艟舡停泊,面对则
是福德正神庙宇及观音宝塔,其旁则
是古旧漆落的老街了。老街也有它繁
华的昔日,亦留下一段风雨,令人耳
濡目染,扑朔迷离的传说。
老街面对,从前是一草地儿童游
乐场,也曾改为小贩落户中心,后来
小贩迁移,至今白天已改为汽车停泊
场,夜间则沦为流莺出没不道德交易
的人肉市场。从前这里,靠了江的上
游下游船只停泊渡头,不管卖菜,看
病求医,上街场都少不了这里歇脚,
偶遇游神盛会,这里也曾是万人空巷
,可惜老街的火树银花,昔日繁荣景
象不长,跟著岁月悠悠也就烟消云散
,曾几何时,这里的店户门口添油站
搬走,曾几何时这一间银铺和中药行
也跟著搬走了,剩余之下,只是那搬
不走的光饼店。后来街的边缘不知怎
样又开了一间咖啡店,要死不活的。
也有些旧店户看不破的重新装修,在
此重新落户,不做门面生意的办公楼
,人人都说,老街风水好,这里出现
了不少英雄豪杰,也出现了玩世不恭
的纨胯子弟,当然老街的溠跎岁月,
它各种令人听之瞠目结舌,颠倒黑白
的传说。

由于各行各业的迁移,至使老街
显得一蹶不振,只是近日,每逢夜黑
风高,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哀怨的二
胡声。夜猫就凭著一股好奇,在醉意
中往那声音幽暗深处细心一瞧,几
乎不相信自己醉醺醺的眼睛,见一老
迈,穿一身洁白绸缎唐衫,坐于椅子
上,显得黯然消魂地拉著手中的二胡
,再前往一瞧,却化为乌有,顿时不
寒而栗。
朋友听之,都说夜猫每晚喝得酩
酊大醉,醉人说醉话,有谁相信,而
他却不骄不躁地,‵不信,今晚夜黑
两点过后,酒吧打烊后,我带你到那
里瞧瞧。′
几个年轻的丹绒马尼木柴工友,
也曾趁著醉意,于打烊时刻到了那里
,却是沉寂一片;偶而传来夜间打情
骂俏,吃吃地笑声时,那有二胡声,
那有穿白衣的老耆,大家一哄而散,
都感到被耍的感觉。只留下夜猫单独
一人在那里。
那夜,夜猫在迷胡中,似乎又叫
到那熟习的二胡声响,情不自禁往那
阴暗的街坊走去,又在那个地方,那
个角落,见到那熟习白衣老耆的背影
,远坐在老街的五脚基,忧郁的胡声
断断续续自他手中的乐器。
‵老伯,为什么只有你一人在这
深夜里拉胡琴,你住在那里?你的家
人呢?..。′那老耆不发一言继续
拉他手中的胡琴,待了良久,他才慢
里斯地。‵我住在那里?何处是儿家
?‵老耆在自言,又像在回覆夜猫的
问话。
这时,夜猫彷彿感到老街并不寂
寞,它几时已在不知觉中,涂上了昔
日繁华。
来往的车辆声,夹著码头上下落
货的船只声,还有吵杂叫卖声,菜楼
传出哀怨歌女的歌声。
他看到了,早年摆于庙旁卖豆腐
水福州佬,还有旁边置放咖啡小店,
不时飘来豆腐酿鱿鱼的香味令人涎垂
三尺的香味。庙前榕树下的‵拿督公
′神像,依然留著几片老叶。小船一
到,涌出来自山芭的人群,一哄而散
,他们之间有的来到庙里烧香还愿,有
的带来才烘乾的胶片,拿到老街的土
产老店,卖了点小钱,不是到中药店
抓把药,就是到后街百货洋杂小店,
买点生活日常用品。
一串才烘熟以鹹草穿之的光饼,
拿在手上,烫在嘴边,就在庙宇墙边
叫了一声豆腐水下肚充饥。
瞧在夜猫眼里,那不是昔日老街
的旧照片,在想著,突见及夜间穿著
白衣拉二胡的老耆,夜猫想及前往打
招呼,人家却不认得你呢?问及旁人

‵你不知道吗?他是这条街大财
主,喏那间‵发达银庄′便是他开。
‵旁人经夜猫一问,这么地望著他。
而夜猫一时也忘了身在何处。突然感
到肚里饥肠翻滚,就索信走进一乾拌
摊内,叫盘无肉乾拌。
前边坐著一不认识中年人,似乎
看透了他心思。
‵那老头视钱如牛车轮,而他却
聪明得很,不像后街那些广东佬,只
知<桥码>,开<当码>,而他却以
一块钱注册,开了这间银庄,听说银
钱滚滚,赚得他笑...。′
‵开银庄真的这么好赚?′听到
夜猫羡慕异常,停止了欲吞的面条。
那中年人经他这么一问,一时也
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热闹的码头,人声吵杂中,
突然有人惊喊起来。
‵有人堕江了,救命呵,快来人
呵..。′人群一窝涌到那里。夜猫
也顾不了盘中剩下渣滓油腻。
却见那身穿白衣老耆在那紧急,
双手放在背后,不停地渡来渡去,不
知如何是好,家人也唠叨一片,拿不
出主意。有人见到女庸沈大娘一大清
早就携著银庄大少到江边码头洗衣,
冲凉,小孩在回程路过撗木不留神,
哄地一声掉进滚滚江水之中。
女嫞一时吓得魂不符体,不知如
何是好? 
还好,旁人见之立即立呼喊:不
好了,少爷掉下水,少爷掉下水啦.
.。也有人立即越过大马路跑到银庄
相告。
‵不好了,少爷掉下水去..
..′。在南阳街是一桩大事,不及
半茶时分,立即传遍了全镇。
那老耆立即随著家人,赶到江边
,早已不见小孩身影,见之只是滚滚
流水。
有人找来伊班潜水能手。
‵那拉子欲讨两块钱才肯下水′

‵这么贵,给他一块就好了..
.。′
老耆在一片混乱中固执地肯定,
以一块钱叫人潜入水中,寻找失踪的
孩儿。
那跑腿的立即跑去跟那伊班人咕
咕唧唧,这样来回于头家之间。
‵他说水太急,潜水很危险,就
一块八好了。′
‵干伊老姆..。′老耆急得发
疯,口中不禁骂出污言。
‵给他一块五好了...。′这
样又来回几趟,家人也为那落水小孩
早已涅了一把汗,说不出话来。
最后以一块五角讲好决定,早已
浪费不少时日,大家心中七上八下,
只见那伊班青年,脱下胯中唯一的‵
斯拉′,脱个精光,露出强壮黝黑的
裸袒,潜入水中。潜这潜那,不久终
拉到小孩的脚,大家一呼,但那可怜
的小孩早已断气,无法还魂。老耆家
人七脚八手地把那毫无声色尸体抱回
家去。
‵唉,救来救去,还不是捞到一
个断气的死体,给他一块钱好了。′
说毕老耆双手欲于背后,忧伤地走开
。剩下那伊班人与跑腿在那儿争执。
‵一块钱拿不拿,头家非常生气
,你捞来捞去只是头家仔的尸体,那
有什么用′。
最后那伊班人也显得无奈,再多
说几句,也许一块钱也没有了。在旁
的人见之也在摇头叹气。轰动一阵的
上午,码头又开始恢复了以往的清静

只有那银庄楼上,时不时引来一
阵嘶酸号哭声。听说陈家孩子跌落水
中的时刻,他娘正于后街,富贵人家
家中赌‵四色′牌。
她娘有一个臭脾气,每当她赌牌
正在烧热时刻,就是天塌下来,可千
万别从中打叉,扫她的兴,家中发生
了重大的事,婢女阿花早已立于门口
通报,只是头家娘却当著耳边风,至
到老奴又再度传讯:她才如梦初醒

‵阿发跌下水中已被捞起...
..′
‵这妖寿精阿花,怎么站于门口
发呆也不吭一声′。说著也顺手往阿
花身上一捏,痛得婢女流下眼泪,又
不敢吭声,于是一家人匆匆离开现场

到了家里,一切都显得太迟,家
中混乱一场,只见头家呆坐那木椅上
,只字不言,只听那挂于他头上的吊
扇,在那吹得嗖嗖著响。
‵你这苦命的阿发呵,阿娘才出
街不到半个钟头,你就这样舍得离娘
而去,阿发呵!...′。哭归哭,
一切都成为定局,再也不挽回头了。
据说,在陈家当了三十年奶妈沈
大娘,也因这场家变而遭到头家毒打
,关于后房木柴间,最后抱著遍体鳞
伤,收拾包袱,忍辱地离开陈家 。

‵头家,行行好事,给我一块钱
,我已三天没吃饭了,祝你好运,头
家,行行好事...。′十年后沈大
娘浪迹街头,手中提著一包身边唯一
的衣服,伸出发抖手,再度与头家来
路相逢。
那时头家在<北华俱乐部>与来
自石叻坡友人共饮畅叙回来途中。
‵去,去,去,没钱,那来的乞
妇,即敢挡著我去路!。
‵我是你家的沈大娘呵..。′
‵什么大娘,小娘,你...我
不认得你,你认错了人...′说著
大娘面对面,见她衣不敬体,一身脏
兮兮,令人恶心。
听说,大娘,还是随著头家娘陪
嫁而来,护持小姐与大爷,有了小少
爷后,才转而照顾小少爷。阿发平时
就视大娘为他娘亲,面当父母,称她
为娘姊,双亲不在即‵娘呵娘′亲喏
地称呼。
遍是命运作弄人,阿发却在七岁
那年,不幸欲横过马头那块木梁而跌
入水中。
‵阿发若在的话,现在也该十七
岁了。′陈头家于小巷偶遇大娘,却
无端端地想起逝去的孩子,心中感到
内疾异常。十年后,他才如梦初醒。
‵为什么,那时候,为了两块钱
,众目睽睽之下,使我失去孩儿的生
命′。
过后街坊议论纷陈。
‵若是当家的,当时当机立断,
不再跟那伊班人讨价还价,也许孩子
的命也捡得回来′。
‵就是嘛,那拉子,别说一条人
命,你平时丢下一毛钱,叫他潜到水
中捞都捞得到,别说一个人。′
就听说,那伊班人平时好吃懒做
,做些散工渡日,他最拿手就是潜到
水中捞银角,从中悦人开心。
再说被驱出沈大娘,举回无亲,
也只好替街坊补贴旧衣破裤渡日,只
是心中依依不忘跌入水中头家之后,
魂飞魄散的一刹那,久而久之,语无
伦次。
那年陪嫁过来的大娘,不只手脚
勤快,人也长十哲白丽,为之头家也
起邪念,想纳为小的,让阿发有人照
顾,不过那只是藉口,为此夫妻吵过
几次。这次正好阿发堕江,正中下怀
把她驱出家门。

就在她与陈头家后巷相逢几天之
后,有人在码头江边见一老妇臃肿浮
尸,岸上群集团观人群,大家心里有
数,那是沈大娘不放心小少爷,照顾
他去了。这些流言蜚语传到陈家上下
,大娘也托梦给老头,深感欠意不能
照顾阿发成人,为之老头也托人于黄
昏夜晚,到江边烧些冥纸,以了心愿

自从大娘走后,阿发逝世,陈家
一时变得寂寞异常,在陈老头默许之
下,便托人到上港抱了一个男孩,以
续烟火。当日陈家上下隆重异常,宰
猪宰羊,拜神还愿。陈老头更为小儿
取名安生,据他说,那是来自安然生
活,安身,安逸之义。
家中自从来了安生之后,钱庄生
意更是蒸蒸日上,老蝆生蛛,一连给
家中带来三弟妹,从此陈家对安生痛
爱有加。
安生长后,断承父业,理所当然
。钱庄上下,大小事务都由他一手包
办,当时三弟还年幼,什至到他们长
大负笈英伦留学,钱庄业务都由他一
手执理,所以安生对陈家没有功劳也
有苦劳。
陈老头每当与殖民地官员交谈,
难与沟通,因此在三弟妹长入学年龄
时,他首先考虑他们进英校,他虽然
是市镇的华校中小学董事长,但他却
有一个遍见,凡是华文的师生都是共
产党,或是共产党的同路人。也传闻
共党到来,掠取他人财产,辱人妻女
的厄言。
当年女皇加冕,殖民地官府还特
别派他出国观礼,回来之后,眼界大
开,一向不订报纸的钱庄,也订起一
份英文时报,让自家进修英文,平时
言谈起居也以英式生活为准则。
那三个小瓜,除了会涂自个儿中
文名字外,讲起英语,并不输给洋人
,乐坏了老头,在他们修完中学后,
便负笈英伦深造,不知羡慕了多少人

那年,陈康大学毕业,满口论理
经文,他告诉老的。
‵世上最有利可图的商业,就是
戏院和金店,酒庄不用说,现在英国
人都不发营业执照,以唯护其宗祖国
的酒业。金店的金器贵卖出后,便宜
收回,而且一向不赊账,赚钱是肯定
!老头一听瞒是有道理。
‵再说戏院,票价不二,也不赊
账,好戏当前,人山人海,为了一张
戏票什至大打出手,世间那有再好的
生意.....。′
老头乐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当年刚好有一空地,欲建戏院,
投标售卖,于是在二少安排之下前往
,对手是一来自邻国跨国集团,对峙
当儿,赢家是老头,输家也是老头。
高价叫买之后,陈老头才惊悸,
人家是跨国影业钜子,其业务包括影
片制作发行,控制大半星马一带市场
,而陈家呢?空握一戏院,至多只能
上映二轮片子,钱让别人先进口袋才
轮到你。为此陈老头一度闷闷不乐,
随之一病不起。在他逝世不久后,录
像带开始登陆撗扫,把戏院业务搞得
一蹶不振。二少当年令人欣赏<戏院
论>,也随之再度碰壁。
再说那三弟妹再也不是当年小瓜
,陈佬病逝之后,也在陈家业务上各
怀鬼胎,难免产生岐见,矛盾日益加
深。这时有人为安生做人不值而喊叹
,当时身为长子的他,不但为陈家产
业打理,井井有条,还眼看弟妹出洋
,喝过洋水。
‵那是我老爸有钱,养得起我们
,让我们到国外深造,店里的业务又
不是只有他一人掌管,他算老几..
...。′
兄弟之争在障于老头颜面,只是
一股暗流,可借老归西之后,矛盾遂
渐走入白热化,什至对薄公堂。
最后安生在退修之后,业务几乎
落在三弟妹之中,只有股东大会才见
安生身影,其他时间,他几乎随著老
头生前欲望,做些慈善活动,积公积
得。  
这时街坊流著恶毒蜚语传言,当
年头家所抱养子,其实是一拉子弃妇
所生。
‵拉子弃妇所生,人家也为陈家
打了大半江山。′有人回应,但那是
人家家里闭事,至多只能当茶余饭后
的闲聊。
安生也有他的一套人生,年轻时
,他怀著一股热忱,参加过当年的激
进团体,推动文艺活动,他也在舞台
上扮演<马车夫之恋>民间舞剧。新
中国成立之际,发动了庆祝国庆节大
游,举办大型街头舞会,大跳扭秧舞
,他是带头大哥,后来于舞台演出,
认识了银花,擦出了火花。
不过银花在老头心目中只是普通
人家女儿,不能门当户对当陈家媳妇
。安生在心灰意冷之际,只好打回原
形,回到银号当他的小开。
这时在亲朋戚友介绍下,认识了
露丝,露丝家人当然不能与陈氏产业
相比,但老头却有一个不定形原则。
娶儿媳妇,娘家财势一定不能强
过自家,也不能太过穷困潦倒,以免
被托下水,有人言,娶露丝是得到自
家老的默许,那是女方家庭背景与殖
民地官员有一定关系,尤其露丝家人
那满口宗祖国传统正音英语对白,却
令陈老头羡慕死了。
而又有人言及,陈黄联婚,主要
是陈老头看上露丝老爸工地那地段,
别看它现在推满废铁,杂乱无章,毫
不起眼,可借有远见的人都赞它‵地
理位置′,离市区仅有五分钟路程。
嘿,嘿,将来城市发展,它还不
是一块黄金地带,为之,陈老头想到
心中不禁暗喜。
陈黄成婚,在当时封闭社会并没
大摆宴席,而黄家是基督教徒,婚礼
一定要在教堂举行,这点陈老头都一
一答应了。
安生婚后心中不一定感到幸福,
因为他对心中初恋银花,始终不能忘
怀。露丝又是虔诚基督教徒,里不免
摆设挂了主的塑像,这与老太婆心灵
中的求神拜佛,难免引起一阵磨察。
只是令老头感到心慰,媳妇也算
性情中人,她嫁来陈家,早晚忙著,
还要扶持老人家身边销事,如安排那
些牌友留宿问题,平时祭拜祖先,这
些媳妇都尽了本分,只是周日她却一
定保持上礼拜堂著弥撒,偶而也参与
教友,带小孩前往参加圣诞节日庆祝
仪式。
著为夹心人的安生,在妻子与母
亲之间,总有一个决择,由于母亲日
常醉心于赌牌,而露丝闯进他的心房
,填补了心中的空寂,尤其他的初恋
情人银花,早与一伙年轻朋友,投奔
遥远的北方,参与社会主义建设,音
讯全无,更令他心中感到空寂异常。
他虽没跟随妻子洗礼入教,但却
与教会长老相处不错。有人言及安生
,都在起哄。
‵安生那小子,跟天下的乌鸦一
样黑,结婚后都是妻子所生,那还记
得娘。′
这些流言悲语偶而也传进他耳中
,令他心中一震。
‵我的亲生的娘,究竟在那里?
她是否人家所言传的拉子妇。′没人
告诉他,谁也不知道。
只是看母亲那一副整天沉醉纸牌
中,心中也有感触,只是妻子却在一
旁言劝。
‵她老人家不玩纸牌,你叫她整
天闲在那里做些什么?′。
那年,老头措手不及,乱了阵脚
,听及英伦学成归来老二所言。
‵现在世间就赚钱的行便是金铺
与戏院,都是CASH TERM 。′
究竟人家喝过洋水,带著名衔回
归,在老头心目中,他说的话,他放
的屁都是叫好,叫香,为之,老头策
划老二前往叫价。
谁知对手并非池中物。在叫价中
故弄玄虚,呼三喝四。最终的赢家,
接著问题跟著而来。
‵叫价太高了,不值这么多钱.
..。′过后旁人在议论。
‵盖戏院,人家控制市场,你拿
什么片子上映。′
老头打击之下,一病不起,最使
安生感到痛心,老爸再也看不到那块
地段的戏院与建。
在二少的专业政策之下,安生是
领乾薪的挂名职位,而他最感到实际
的是每逢周日,随著老头走过的足迹,
随著教堂慈善机构,到菜市场,摇著
小铃,叮叮著响,心怀虔诚,沿途捐
集青菜,以供老人院。
说是人类爱心,问及安生,他也
显得惘然。钱财只是身外物,生不带
来,死不带去,只求心情平静,这时
也不能不想老爸幸苦了半辈子,走尽
人生尽头也看不开人间世道红尘。
是那地段叫价太高,是二少过份
自负,害死老人家,有时安生想及心
中不由燃起一阵内疚,为什么当时他
不尽大哥本份,阻止了这些交易,若
不是为了那块地段,也许老头还活到
现在。
活到现在?白衣老耆心中不免感
叹,而远方偶而传来断续鸡啼声,显
示子夜时分已过。第二天早上,有人
发现醉猫,卧在一废墟后巷沟中。这
废墟则是人称热闹的南阳街,在城市
重建计划中,已纳入<城市广场>的
范围内。
那一夜的醉卧沟中,确是使夜猫
病了一阵子。过后他跟人家提及那夜
在那条老街五脚基见到了老耆,让他
走进老街场过去湮没传奇。
大家都说夜猫病后,脑袋出了问
题。他不信邪,也到过菜市场,问及
是否有安生其人,每于周日,摇著铃
子来到这里收集青菜给孤儿院,老人
院。 
大家都以惊异的眼光看著他,不
知所云。
他也跑去看看梦中的戏院地段,
那有什么戏院。
‵有,从前这里确是有一间富丽
堂的戏院,后来改建为一抬球中心,
不过在一场焚火灾劫之后,早已改建
全市最高办公大楼′。一卖水果小摊
老人这么告诉他。
‵那时电影早已没落,夜间家家
户户都躲在家中看电视录像带,还有
谁会到戏院买票看戏′。
而夜猫走过那条老街地段,实际
上只是城市重建计划留下的废墟,那
年在反殖高潮,夜间张贴标语大逮捕
中,这里也曾发现警察浮尸,而引来
全市大戒严。那年经济大风暴,一切
庞大工程都停顿下来,南阳街也是首
当其冲地段。
经过此番奇遇夜猫也改了性子,
也少上酒吧买醉。朋友见到他那异样
神情,只有背后窃窃私语。
那天午后,夜猫经过南阳街一庙
宇前,见一相命招呼,说能看君生前
后世。
反正闲著无聊,就索信坐下,让
那看相瞧瞧他的前生后世。
‵呵!...′看相惊叹:‵你
的前生本有富贵命,就是逃不过场劫
数,改变了你的命运。′
‵什么?说来听听...。′本是昏
昏欲睡的夜猫,听之突然精神一振。
‵喏,你看那条桥....就是
生前你跌落水中的地方...。′
‵呵...′夜猫听之,虽是炎
热午后,却全身感到冰冷,也就丢下
五块,匆匆地走了。  
‵唉,你的后世我还没讲完,等
一等...′。只听看命在背后呼喊
。 
23.6.99 脱稿
4.7.99 凌晨四时重修

【戌寅端午的断章....】

·石雨(黑岩)

(连节日高潮,爱国情操的彩排,也
小心翼翼,裹粽显身手,也深惧传统陷入
沙文主义泥坑.....)


二千年後楚国三闾大夫们
良莠不齐
以剪子把 国爱民死结解开
让粽子裹得住香美
咬断在厉齿中
偶而
叁与海鲜喧宾夺主
却也无妨
洋溢粽叶芬芳
志在和衷共济英姿
只图个婉紫嫣红

人爱编织
裹粽里矫龙竞渡幻影
思家乡水在即
听不到
“江上矫龙
伴着忠魂在狂舞”*

偶而风吟
隐隐约约
传说
那一厢
龙头落水作秀
英雄夜宴
犀鸟盛装的移花接木
栉风沭雨地
摆渡历史罪戾的
不伦不类

家中空寂
挂着一串昨日购自夜市
“民族英魂”
那来的‘午时水’*
让你涮尽人间丑态
唯有拥着
英译‘楚词’版本
一知半解
来入梦




*取自鲁纯诗篇:<粽子,把民族英魂包住>


*‘午时水’闽南话,传说端午正午时,於江边取水,洗脸,抹面,永远
青春美丽,因此每当时间一到,大家都涌到江边疏洗,图个心愿。

(6.6.98)

抓住歷史轉折的關鍵-黑岩小說集《荒山月冷》的一些考察

李瑞騰
一、
在詩巫華文作家群中,寫小說的不多,知名的更少,文壇上曾被
視為「小說家」的大概只有李一文(蔡存堆,一九三五~)、黑岩(
宋志明,一九三九~)。六十歲以下在小說方面有意願經營的,依詩
巫中華文藝社常年文學獎作品集顯示,則大約在十七人之譜。
李一文在一九九四年出版的《青春在歡笑》(古晉,砂拉越華文
作家協會「犀鳥叢書」),其實是六0年代的舊作,新編出版頗有向
歷史交代的用意。而黑岩在同年出版《荒山月冷》(詩巫中華文藝社
「拉讓盆地叢書」),呈現一位現役小說家的風采,書出版後仍有作
品發表,且開始有涉外文學活動,值得觀察。
六0年代即開始寫作的黑岩,當年的筆名是「于寧」,田農《砂
華文學史初稿》(砂羅越華族文化協會叢書,一九九五)曾點過他的
名字,說他是「詩歌寫作者」;他另有筆名「桑木」,我在其他資料
上也曾見過「詩巫詩人桑木」的指稱;此外,也曾見他以筆名「曳陽
」、「田紀行」寫文學述評的文章,以本名編輯了幾本書刊。
根據黑岩的自述(《荒山月冷.序》),他在六0年代嘗試寫作
之後停筆,一直到一九八八年才又重燃文學情焰。遠離文學的這一段
漫長歲月,個體生命的成長、大社會的變遷,二者必然會不斷互動,
最終則形成一個豐富的記憶庫。一旦再度援筆寫作,重要的庫藏都將
擇為種苗,尤其是小說這種敘事文類,特別需要宏觀社會、微視人性
。小說家黑岩的創作內涵,終將建立在這樣的人生歷練之基礎上面。
《荒山月冷》包含十個短篇,較長的已近兩萬字,前有序後有記
,做為書名的<荒山月冷>之後並附有一篇千餘字的<關於《荒山月
冷》>,這些創作自述對於讀者要了解作者的文學觀及小說寫作的態
度有很大的幫助。大體來說,黑岩曾有過文學與社會的熱情,但是社
會發展之路崎嶇,而文學的歷程亦極坎坷,重新執筆的日子亦非晴空
萬里,但是「豪情」猶在,有益讓「砂州十年動亂」「在文學上留下
一點歷史的痕跡」,以免「被年輕一代遺忘」,這當然是一種使命感
,但回到比較自我的層次,「發洩情感,寄寓抒懷」亦極自然。在態
度上,黑岩算是相當低調,首先他誠懇交代復出的因緣,歸功於友朋
的「鼓勵」,並一再強調自己作品的「不成熟」,「幾乎篇篇都有缺
點存在」,承認要把小說寫好,於他而言是「一樁頗為艱苦費時的工
作」。但黑岩在寫作上其實已經有很深刻的體會,他說文藝不能「投
機取巧」。誠然,文藝靠的是紮實工夫,而且要有積累,他所蓄積的
小說能量已足,爆發的時機與方式還有其他的一些可能,但或許還需
要有一些讀者和他對話,產生一些激盪,才能有更燦爛的花果.我這
篇文章的寫作目的即在於此。
二、
這十篇作品約略可以分成兩組,一組較輕,屬小品性質,主要是
生活上的點滴成文,包括<心頭與豆豆>、<田老>、<投票那一天
,唏...>、<新春三部曲>,後者其實是三個各自獨立的短篇,
所以這一組六篇;第二組包括<室鳥已死>、<最後一次的演出>、
<荒山月冷>、<瀟瀟雨>、<瞿塘峽>、<紅柴港上的黃昏>,份
量較重,有歷史背景,其中或多或少都涉及到砂拉越現代史上重要的
反殖運動、森林鬥爭及詩里阿曼和談等,今昔對比、理想與現實的衝
突中透顯出生命之無奈及小人物面對時代變遷的滄桑。
這些小說以砂拉越為主場景,中心點應該是詩巫,擴及於加帛、
加拿逸、美里、古晉、石隆門、桑坡等地,沒有名字的漁村、小鎮、
州府、森林等。往外,到西馬的吉隆坡、新加坡、西加里曼丹、印尼
小港漁村、香港、台灣(台北)、長江三峽、澳洲等。
這些地理鋪設了一個極廣的活動空間,從一村一鎮到異域他邦,
展現了作者結實、濃厚的砂拉越情懷,<心頭與豆豆>中李心頭漂流
到印尼小港漁村二十年後又回到「日夜思念昔日住過的漁村」,在拜
完德關之墓後,醉死街頭;<新春三部曲之三.回鄉>從新加坡回砂
過年的阿文夫妻,「無論如何都要回家過年」;
<室鳥已死>中的老頭隨兒子國堅在澳洲,心繫砂羅越,連夢裡都是
「赤熱山林家鄉,山明水秀,清寧一片」;<最後一次的演出>中「
我」遠赴香港深造,懷鄉時說:「砂羅越的春天究竟在哪裡?」香港
籍的妻為了避九七,「天天嚷著移民到加拿大」,而「我」呢,「我
的心卻多年不變,早已飛往犀鳥鄉之土,那青翠的熱帶膠林,赤道的
海灣綠浪,每晚幾乎都在我夢中呈現於眼前」,沈亦蘭對著老友說:
「離開砂羅越多年,早已適應異鄉生活,不過每當深夜,夢醒時,我
彷彿聽到窗外椰風蕉雨的呼喚!<瞿塘峽>中來自砂羅越的于寧,在
中國長江之旅中如此向異國友人介紹砂羅越:

它位於赤道婆羅洲與印尼西加里曼丹、汶萊相接,它也有美麗的山川
...
我們那裡有聞名於世的尼亞石洞,砂羅越博物院及青翠山林,熱帶雨
林,有犀鳥之稱的人間樂土...

當他在國外提起家鄉,「心中有點親切得意的感受」,而當別人表示
沒聽說過砂羅越時,他「有點洩氣」。這樣的情感,在遠離砂羅越時
特別強烈,「鄉情」可貴之處即在於此。
從小說的立場來看,這裡面存在著出走/回歸的普遍性主題,一
定是情節發展的重要部分,作者有意通過人物異地心境的變化來突顯
他對於家鄉深刻的愛,這些人物,他(她)們的先祖從唐山移民來此
,落地生根,先祖的他鄉已成後代的家鄉,一旦空間有所異動,不管
基於什麼樣的理由而離去,也不管離去以後是輝煌騰遠,還是苟且偷
生,家鄉就是砂羅越,所思所念當然也就是砂羅越了。
當我們把焦點轉回砂羅越,過去這裡究竟曾發生過什麼樣的重大
事件?以致於形成今日的風貌?<室鳥已死>中的老頭之所以受困異
域,原始的導因是大兒子國清參加反殖鬥爭而失蹤,小說中有「後山
響起砲聲」,死屍遍地的慘狀。在<最後一次的演出>中,導致江炳
才犧牲的森林軍事衝突;在<荒山月冷>中,司機阿旺口述的野戰部
隊在深山裡追蹤;在<瞿塘峽>中,于寧在銀行工作之際,反殖反帝
運動曾引發群眾火拼的騷亂。
熟悉砂羅越史的人都知道,戰後砂拉越國讓渡給英國成為殖民地
(一九四五),從反讓渡到一九五0年以後的反殖反帝,乃至因馬來
西亞計畫的提出(一九六一)引發的十年動亂(一九六三~一九七三
),對於砂拉越人民來說,實在是一個悲慘至極的苦痛歲月,華人當
然也不能免於這場苦難。黑岩有意反映砂州的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
在<關於《荒山月冷》>中他說:

小說中的主角人物是虛構,而故事情節卻是那段時代青年不幸的縮影
,故事並不批判他們所走的道路,批判只有交給歷史,只是那個時代
歷史的特殊情況所造成。他們有理想,有抱負,對這土地有著熾熱的
人。但他們走過的道路卻又那麼崎嶇不平,命運的造化對他們也許太
不公平。

反映而不批判,可能嗎?一個社會能否進步,就看一代人的集體智慧
表現在歷史經驗的反省和總結上面,問題是小說能做到怎樣?小說家
主觀的意願如何以及他的能力如何?對於那已消逝的革命激情,將其
置放在歷史脈絡裡頭,知道它為什麼出現?為什麼是這樣的際遇?對
時局產生何種程度的影響?經歷過的人,不管有沒有直接參與,他們
不可能沒有感受;後來者通過聽聞與閱讀,不可能沒有意見。有感受
,有意見,如何表達?是直接,或者迂迴?表現到什麼程度?是強烈
,還是婉轉?都不可能停留在「反映」的層次上,所謂的「批判」,
不論方式和程度,最終是一種價值的判斷,但必須通過事實的呈現或
事理的分析,小說不是論文,其手段是擬事實以呈現,也就是黑岩所
說的「虛構」、「縮影」。
我覺得黑岩已經抓住了歷史轉折的關鍵,把具理想的市鎮小知識
分子和一般市井小民的際遇,擺進時代情境之,中前者顯然是一種主
動性的追求,像<室鳥已死>中的國清,<最後一次的演出>中的「
我」、黑老蔡、校友會主席、江炳才和陳澈,<荒山月冷>中的銀湖
、黃紀華等,他們在時代的潮流中,不論是領袖(校友會主席)、啟
蒙者(黃紀華),或者是一般的參與者,在當時投入的情況各有不同
,下場亦有所差異,死亡、失蹤或成功逃離風暴,他們都不是孤絕的
人,至少在小空間(家庭、社團、學校)產生影響。事過境遷之後,
有人突然間又出現了,搖身一變,角色已換,有人則永遠只留在朋友
相見時的時談話之中,而當老友重逢,究竟理想依舊、豪情猶在,還
是相視無言、唯有淚千行?<最後一次的演出>通過「我」和黑老蔡
在三十年後的對話所呈現出來的,只是昔日情景,還是有所反省?「
人類的確是現實的動物,那時天真的我們意氣用事,單憑一股熱忱還
想改造世界,結果呢,只是夢想,不用還房租,把金字招牌永遠掛在
別人的灰牆,可能嗎?」「政治,政治是什麼,只不過當時昏了腦的
叫喊,過份低估了對方,以為他們不敢斷然採取鐵腕行動。」當年領
導農民抗暴的黑老蔡,稍後就曾被視為反動,看做「現實的逃兵」,
而今呢?至於當年「反殖雙料紅辣椒」的主席,三十年後退休以後進
放行社工作,「感慨」、「消沈」,今昔之間對比何其強烈!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森林裡的鬥爭,許多篇都一筆帶過,唯有<荒
山月冷>的最後透過司機阿旺的憶述,郤以「去山裡鬼混」定性,談
及那種奔波、苦楚,再配合前面曾從山裡出來返家一次的銀湖的狀況
,似乎那只是逃亡,但其實那是所謂的「砂共」,砂共部隊並非烏合
之眾,過去學者曾有過不少論述,可以參考。在黑岩筆下,影響銀湖
走向「新的戰鬥生涯」的鎮上小學老師黃紀華,失蹤多年後又偶然出
現,但一閃即逝.這個人是知識和理想的化身,但強烈的左傾思想與
行動能力,應該是左翼領袖的典型性人物,嵇之現實,在砂共鬥爭史
上不難找到可對照的人物。
看來,黑岩是有意描述砂州的變貌,小說中出現過二次「詩里阿
曼和談的成功」(<荒山月冷>、<瀟瀟雨>),接著寫的是「局勢
立即呈現和平曙光」、「砂羅越的土地剛露曙光」,重建的過程展現
出新貌,一方面是容易看得見的硬體景觀,包括公路、房舍等,另一
方面是文社會及心靈結構的調整,前者像<最後一次的演出>最後提
到「詩巫面貌雖改變了不少」,<荒山月冷>第九節所述,以及<紅
柴港上的黃昏>中從詩巫到加那逸途中之所聞見及對話內容;後者像
<最後一次的演出>中是否重組「校友會」的提出,以及<瀟瀟雨>
中的「長河音樂劇社」又告復活。從心靈層面來看,新貌並沒有帶來
新的氣息,反而有一種蒼老與滄桑之感,這很可能和作者的性情和年
齡有關,寫這些作品的時候作者已經年過半百,歷經傷痛,他之所記
憶發展而成的文學極可能會帶有許多的恨憾。
小品性質的<田老>、<投票的那一天,唏...>以及<新春
三部曲>的背後沒有大時間,主要是當代現實生活中的切片,描寫小
地方小人物,像田老可以說是資深小流氓,行經和思維皆可笑,<投
票那一天,唏...>是選舉怪現狀,李嫂、家婆皆俗世婦女,而<
新春三部曲>中的池守口、老祖母及肥龍、阿文阿翠夫妻等皆市井小
民。這些作品雖語含譏諷,但有親切性,人物皆不可厭,可以說是為
砂拉越的浮世繪圖。
四、
作為一種敘事文類,小說之所重在於「事」,如上所述皆「事」
之內涵及其屬性,但小說的價值還得進一步看這些事的「敘」法,以
及在敘事過程中所透顯出的「情」與「理」。大體來說,黑岩的小說
寫的很用心,作品中有完全順敘故事的(如<投票那一天,唏...
>、<新春三部曲之一.拜年紀>等),有完全倒敘的(如<田老>
、室鳥已死>),先出現結局,再回溯事件始末,最後再回到現實場
景.此外,亦常見時間自在跳接,像<瞿塘峽>、<紅柴港上的黃昏
>都在現在式中不斷憶述過去,當下的情節動作和歷歷往事之間存有
一定程度的對應關係。<荒山月冷>以一到十的標號分節,前往銜接
,是現在式,但中間較不規則,採取大塊剪接,故事交代得很清楚.
這裡面最複雜是<瞿塘峽>,現在式比較清楚,過去部分雙線發展;
竹君(即張玉玦」、于寧,由於視點轉移,再加上時間跳接、夢與現
實交替,讀的時候要看清楚,而且要有耐心。
作者就是在這樣的寫作中彰顯人情(國家、鄉土、友朋、男女情
愛關係等)、分析事理,或頌贊,或諷諭,充分反映出他的歷史反思
、社會批評及面對人生的探索.本文比較傾向於文本與外在客觀環境
的相互觀察,其他有關的議題,則俟諸來日。
公元兩千年二月於台北

古桥旧影 黑岩



说是夏天,气候却非常严寒,本想搭火车下CITY,走到“COLES”超级市场,妻说白糖已
完,冰柜余下食物不多,于是在市场挠了一周,花了五十块澳币,本想星期六上CITY的
闲情,都被破坏了。我们像梦魂似的挠了一圈,又倒回头,心中有气,妻却在厨房后喊
著:
“刚买的咳嗽药水还不喝?...”
她在表演轻功,爬到厨房高墙上擦墙壁,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写到这里,远处火车
站已响起汽笛声,儿子正睡醒,到厕所小解,小女儿的组员正做最后的电脑结业工程,
一切都显得远静,远静...。)到了厨房看到桌上西瓜,红得有点像鲨鱼张开阔嘴,
看了有些气愤,你叫我吃咳嗽药水,我偏吃西瓜。
与自己心情过不去?不,那是一种不平衡的抗拒,结果整盘西瓜扫得精光,咳嗽依旧不
停,妻没说什么,擦完高墙依旧回到厨房继续擦她的地板。
我在沉思,在家里她一向没有这么的唠叨,不知为什么到这了这里,拼命地做家务。来
到墨尔砵,她有大量的时间,至少在家中,她不用驾车上市场,找人八卦,载女儿上班
,到服装,百货商场选购衣服...。这一切来到这里都被忍痛割爱了。面对一楼的二
房一厅的空间,她能做些什么?踏出门槛,尽是蓝眼红头发的洋人,而她那生硬的英语,
在澳洲却行不通,唯有晒衣服才能走到屋外。
屋内能做些什么?电视全是外国节目,唯有北京中央电视的新闻,天天赶在八点广播,
在马来西亚正是清晨五点,正是好眠的时刻。而那类新闻,起初听之还新鲜,过而久之
,就感到沉闷烂腔的老套,再也提不起劲。
   ·   ·   ·
刚才突然梦醒,还以为是隔天上午九点,看表一下,却是马来西马时间下午二点,正是
澳洲时间午后五点时刻。
梦醒后,很想再入梦,怎么一点也不可能。...

“我叫华合,你还认得我吗?...。”来的正是上裸赤身,下围一条沙龙的马来老叟

在我印象中,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不过我还得保持一定的礼貌。
坐定。双方对看无语。
“我年轻时,一直跟著你阿爸工作,老头家,人真好...”。
他断断续续说。
我试图以脑子唤起回忆思潮,却一点也不可能。
因为童年故乡的梦,尽是黑色,迷迷蒙蒙,黑的沙滩,黑的海浪,就是连故乡天空也是
黑色的图腾。
眼前一场黝黑,华合那幽郁的眼神,只不过是历尽的颜发,斑白得可恰。
我们继续相对,我都已进入四十中年人,眼前华合是否能像影像中恢复昔日的年轻。
听说,在科技时代人们能趁上时间快车,赶在未来而又能返回过去而不在停留于现代。
“唉,甘榜的番人真是懒得不能见人...。”
母亲在世时每当回忆海口生涯,总是这么的轻叹。故乡,伊干,耳边不禁唤起海鸥的低
呜,栖于风啸中。
“华合跟著你爸爸在老叶园工作,一连几天不见影踪...。”一星期后,他又出现在
老爸那间老店屋前。
“你是否不想干活,不干也得说一声,怎么能说走就去。”
“头家,对不起啦...”。华合眼神无力,垂著头,好似是专程回来准备受挨骂。
在那时代,一穷二白的柑榜,除了到硕峨园砍伐硕峨树外,华合的族群能做些什么?
后来听村民说,华合曾与他年纪一般青年跑到沐胶去,企图到那里出海捕鱼。
后来经不起风雨严寒又回到原地,过一阵子,空著肚子又来见老爸了。
老爸骂归骂,过后也收留他当杂工。
那年华合不及十六岁就结婚了。乡村生活穷困,一切从简,但华合的老娘,认为华合是
他的独生子,喜事要办得风光,因此:
“就跟你爸爸借了五十元...。”母亲感叹地回忆,那时爸爸已逝世二十年后了。
办了喜事,办丧事。不久华合的母亲也因病逝世了。我忽然记得华合七早八早来到我们
木屋店前,父亲踱来踱去,双手放于背后,好似在考虑什么?我们小孩也不懂怎么一回
事,只会眼巴巴地瞪著他老人家。
在黝黑的印象中,彷彿透出一线光,我的记忆似乎在重返。
“结果向你父亲再借五十元,哇,好大的钱。借,却是永远没有归还。”老虎借猪。
那是母亲病逝以前,要我到童年故乡走一趟,回来后,她躺在床上,我向她提及华合,
她脆弱地说著。
不及一星期后,母亲也走了。走得匆匆,那彷彿是她对故乡早年留下的最后惜言。
故乡的梦碎,是否也随著母亲的病逝而消逝,只是每当深夜入梦,它却有意无意在梦中
呈现。
它即遥远,又那么亲近。

我与华合依旧相对无言,眼前华合已是祖父级人物,找不到昔日的话题。
“孩子几个?都长大了...。”我无心地问著,又不想著户口调查。
“六个,早都已嫁人,聚亲...”。他在无言中,淡淡提及家中情况。
“都做工了...。”他无奈一笑,我好似看到父亲年代,华合的旧影,整天于柑榜尾
走到柑榜头,像个毫无固定,无目的,漂泊的幽魂。
椰风,浪吟,白天,月夜在故乡海岸就这样走过。
眼前柑榜,依然是童年记忆中的落后,蒙胧,毫无生气。
走访故乡是多年的梦,只是一直无法实现。母亲常爱在我面前提及。
“你老爸就怕你在那里,住久了,变成番那,因此才草草把生意交给堂兄阿山,而带我
们上来诗巫”。
“那时那有什么快艇摩多...。”
“只顾了马拉诺人划舢舨,一划就两天两夜...。”母亲的回忆,彷彿把我那黝黑的
童年旧梦撤下一点金黄的斑点阳光。
一艘细小的舢舨,一叶艑舟,,于卅年代拉让江忽忽随风而过。江上的沉静,静得使人
欲窒息。除了久不久来的一声“哇”外,什么也没有。舢舨蓬盖下就是我母子俩,相依
为命,带了乾粮,也吃得七七八八...。
夜间,我突然看到斑火点点,岸上好似热闹异常,稚小的心灵,彷彿嗅到<人间>气息

“妈,岸上这么热闹,怎么还不上去玩,妈...。”我吵著重覆地说。
“改天才带你来,我们的家就到了。”
以后我们怎么到家,已忘了,因为长途水舟之旅,已使我疲困异常。不过蒙矓中总感到
屋后有一条臭水沟,夜间潮涨时,船都能由此划到家背后的二个庞大木晒台上。

四十年代初,砂罗越正处于日本帝国主义的统治,童年时代的帝国主义是什么?早已忘
了,也可以说根本就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也听过老一辈人说过。
“那些红毛人真没用,一听到石叻坡被日本人占领,早已由布拉甲跑到荷兰,溜回祖家
...。”
“听说只有七个东洋鬼子兵,双手高举横枪杆,游过砂罗越河,就这样占领了古晋..
.。”
“我们诗巫几个头人,一见红毛鬼溜之大吉,大家心里著了慌,怕拉子从加帛上边下来
抢劫,砍人头,因此...。”
因此几位头人就转程到古晋请日本人驾临,双手把诗巫交给日本人。日本军国主义的蝗
军,不费一粒子弹,就把诗巫与古晋给拿下来了。
想不到,劫后诗巫的历史,就这么简单直接。那些头人,把日本人带到诗巫之后,祸事
到了临头还不知。他们就这样为皇军效劳,替皇军筹募军款。
“那时,不知叫什么金,我一时也忘了...。”阿伯林老婆生前这么告诉我,她是没
有什么知识的家庭妇女,再来年事已高。
为了替日本主子筹募“筹备金”,为了在诗巫建一临时军用机场,每个人都得义务替皇
军效劳,还自在人群中抽出一些黑名单上与<抗日>有关人士。
结果,有些人被冠上‘抗日份子’,有些对皇军不敬,在马路上见了皇军而忘行九十度
鞠躬,而被打入黑牢。当时按著马前走卒的通报,一些富有正义感的资产阶级人士,因
在皇军抵踏前,在筹款救国的筹脤会亮相,也在皇军逮捕之例,这一切责任都推在这些
请皇军到诗巫人士的身上。
于是,他们在历史上被蒙上汉奸的罪名,背上出卖自己民族灵魂的罪名还不知。
尤其记得,在联军登陆的时候,在所谓除奸运动中,这些人士都受到了对付,好似过街
老鼠,人人喊打...。
小姨妈,至今想已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人士,在日本南侵时刻,因参与卖花筹账抗日有关
,她的相片更落在宪兵部,而成为被追踪的名单。
为此,小姨妈跑到远离诗巫的桑坡躲避风声,过了一阵的风平浪静之后,又稍稍地返回
诗巫,过著不能曝光的时日。
而那时父亲在海口渔村,伊港有一间木屋小店,我与小姨妈随著父亲到那里过著一段短
暂时光。小姨妈在避著汉奸的耳目而到了那里,那是我三岁离开的故乡,又重踏故土,
却有一种难忘不凡的感受。许多童年的马来诺童年玩伴都来店里看我,大家都相投以陌
生的眼光。
那里我重拾童年,一片黝黑的回忆。住在木排店屋尾端,住著一年迈老妇,苍白长发,
带著女巫邪气的眼神,时不时在窥视著我们。据悉她早年携著油瓶子,嫁给祖父,她那
油瓶子也顺理成章与父亲兄弟相称,我自然称他为叔叔。
叔叔的儿子,阿芒,也成了我当年的玩伴。我们到海边缓跑,到高脚屋下玩泥沙,或期
待椰树成熟落下的枯叶。那种庞大枯叶也是当地土著出外工作,用来包椰酱饭,也不知
道为什么,当时对我们却是那么宝贵。
店屋后有一日罗冬井,那是马来人洗日落冬用的水井。有一天,我把那用树桠包叶著水
筒,拿来洗脚,倒掉,而引起了那老妪满脸铁青,爆踏如雷。那时我才知事态严重。
听说,那筒水是她准备用来‘拜谣’祭鬼,当然祸到临头,在我幼小的心灵,始终那敢
承认。不过经过此次经历之后,我对那老妪,具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那满嘴布满老叶石灰岩遗溃,参与血丝,白发长而脱落,留至腰间,一双细而无力眼
神,充满邪气。坐著就喜欢口咬老叶,老仔,彷彿没有渗与石灰质老仔,就不能过活。
平时喜爱围著一条黑色沙笼,落至腰间,光天化日下,而露出那乾廜毫无弹性的双乳也
不在意。若是你对那似乾瘪木瓜的双乳,好奇多瞧一眼,她就敏感挑战,双手插腰,喊
著:“看什么?要吃奶吗?”。
若不留心靠近她,被她顺手一抓,就把那黝黑的乳头,硬往你小嘴一塞,让你挣扎,让
你气馁,而引来一阵满足感的哄笑。
每当夜深人静,来自她屋内,总传来阵阵紧急的锣鼓声,在冷风严凛中,也夹著细长的
哀哭声,也使窗外椰树摇曳不定,天空也引来阵阵黑压压的乌云。
“是嬷姆在召魂了...”。阿芒说。
“你怎么知道。”我好奇地向,心中引来一阵无名的恐惧。
“每当深夜,她的头卢颅就会脱离身子而去,飞到遥远的地方...。”阿芒的绘声绘
影,无形中添加诡谲怪异气氛。
“你有看过?”我不信地问阿芒。
“不能跑过去看,看了她的头颅就不能飞回,那嬷姆的死期就到了。” 
为了不让嬷姆这样无端端地死去,谁一听到那深夜的击鼓声,谁也不敢推开窗户,而害
怕嬷姆<拜谣>的头颅到访,更怕那头不能返回母体的传说。
“我的脚,沾过拜谣,因此不能踏上竹片,一踏上去,便双脚疼痛浮肿,要病了一段好
长的时间...。”
有次老嬷姆到访,就这样提及她的双脚,却是浮肿得像猪肉摊倒挂欲出售的猪脚。
“那次我不留心到拉子屋,踏上了晒台前的竹片,回来病重了一场...”。
只记得,嬷姆病逝的那个月,母亲前去看她,她抚著那相依为命的孙儿,要家母承诺好好
的照顾她那两个小孙子。
这样子了一个多礼拜,就病逝。膳用费还是老爸一手包办,看他那不长进的<弟弟>,
叫说自己母亲病逝,一大清早就来到客厅呆坐,头发也疏得油滑精光,在等待父亲发落

最后拿了钱就走。
母亲没好气,只能骂声:“衰种,没出息。”
老嬷姆逝世后,阿芒兄妹便投靠到我们家里来,那时我已就读小学,阿芒兄妹俩也跟著
上学。
在那段日子,阿芒与我们相处并不和睦,只因大家来自不同的生活环境,不同的生活价
值观造成了大家隔膜。
阿芒的妹妹,阿菊还算有帮做家务事,只是她父亲来探望儿女时刻,总是鬼鬼崇崇,在
路边呧咕讲个不停。
不久话题扯开了。阿菊向她父亲告状,说母亲虐待她,把一大堆家务往她身上推。
在一夜之间,阿菊突然不声不向收拾行李就走了。引起家中一阵骚乱,有人责怪母亲,
在她祖母逝世后欺她。
不过,在我幼稚的心灵,家中并没有人亏待过她,一日三餐不只供给,还给她兄妹俩上
学读书。
只是阿菊从小野惯,不爱读书,吃饱饭后又不收拾碗筷,责怪了几句,她便在她的父亲
面前加油加酱。结果只好不告一声收拾包袱远走高飞,在旁人看来,我们确是在虐待她

她走之后,好事之徒来提及,气得母亲脸色铁青,不发一言,最后只骂了一声:“死没
人情狗”。
紧接著阿菊不告而别,阿芒也出了毛病。首先家人发觉到阿芒的口袋近来怎么那么拥肿

“我爸爸给的零用钱,今天在巴刹遇到他,他给我的”。起初大家不疑有他,只是阿芒
怎能天天花的特别开心,有吃有喝。而他老爸一向在市区只做散工,三餐都没固定,那
来这么多钱给孩子。
有天清晨,父亲发觉他挂于墙壁的长裤内口袋的钱,不异而飞二张大牛,他却毫不动生
色,在期待事情的连继发展,而我们却蒙在鼓里。
突然,一天清晨,还没吃早餐,母亲从屋里大嚷大叫:“阿芒,早上偷了你爸爸裤袋里
的钱!”
东窗事发,阿芒急得连书包也没拿就跑了出去。大家一发觉追了过去,早已不见他的影
踪。
从此阿芒就在家里失去踪影,到了学校也找不到他。原来自从父亲发觉他行为异端之后
,不动声色,细心观察,也偷偷在裤袋钱包多放两张大牛。
终于有天清晨,在迷蒙中,阿芒以飞快速度进入房内,那时恰好母亲在厨房后烧开水。
父亲于蚊帐内,突见阿芒行径,待揭开蚊帐时,阿芒早已飞快跑掉,早已把手伸入挂于
墙壁的裤袋,昨夜放入的两张大牛也下落不明。
“快,快,快追阿芒,他跑了出去...。”
在母亲惊叫中,大家哄了起来,只是不见阿芒影子。至于后来他跑到那里,大家心里有
数,肯定跑到自己父亲那儿。
事发三月之后,阿芒的父亲又托人来说情,要把他的两个宝贝儿女,再度寄放在我们这
里,只是经过兄妹那次教训之后,谁的心灵再也不能容纳他兄妹俩。为此,家里就与阿
芒那伙人交恶,互不往来,而阿芒父亲反而在背后诬蔑我们,亏待他亲生的宝贝儿子。
至今,阿芒的父亲早已过世,阿芒兄妹该长大成人,偶而在街上相遇,也不认得了。

一天清晨在迷蒙中,听见父亲在讲话,语气中好似在责怪伊干生意交给堂兄阿山,搞得
一塌胡涂。
只听父亲心痛地演独角戏,而没听见阿山的反映,迷迷胡胡,在伊干旧店木屋中,那一
片没有止境的黝黑空间。
我在半睡半醒中,好似听到小姨妈告诉我,爸爸在发脾气。在童年的岁月中,老爸是家
中长老,有无限威严,他说一,没人敢说二。
说来爸也命苦,那年为了害怕我年幼,变成<番那>,于是决心放下日落冬港生意,搬
到诗巫市区,与友人合伙经营洋杂百货,海口店里就交给阿山。
谁知阿山夫妇在店里,好吃懒做,坐食山空,把店里囤集的货物卖光吃光,也不知钱跑
到那里,亏了一大笔。后来更由老爸的<弟弟>,阿芒的父亲继续经营,那就更惨,不
止把店内货物变卖精光,什至把整间店屋木板,持柱也卖掉。
“还好,若是地契上有他的名字,也照样给卖个精光。”父亲在感叹。
那时正是日本统治时期,生活苦不堪言。有次大家聊著,不知话题绕到金花嫂嫂身上。
“不如我们到哥罗岛,去看看真人,讲是空讲...。”热心替阿山做媒的林嫂这么说

当年我才八岁,由于家里没人照顾,也顺道地跟了去。先是大人划了一艘小舢舨渡江而
去,接著还要走了一段漫长的劲草小径,来到一荒凉稻田小茅屋。
再经人通风报信,金花嫂嫂才由稻田被带来,满头臭汗,身穿破烂,坐于草棚下,不发
一言,一副脸臭嘟嘟,谁见了就恶心。
爸爸问及我,喜不喜欢带回当嫂子。
我摇头不语。
为什么呢?我也提不出什么理由,只感觉到她满脸恶臭,一副不令人喜爱的模样。
那次稻田看亲,堂哥阿山并没前往,在父亲的旨意点头下,不及一个月后便匆匆成亲。
在日治时代,民不聊生,因此婚礼也显得简单,穷人女儿,嫁出去如泼一盆冷水,也在
餐桌上省了一口饭。讲的阿山婚礼,只是从简,但家里来了众多亲朋,也得在屋外另搭
凉棚,请了几个厨师,在那宰鸡杀鸭,喜气一片。
洞房花烛之后,阿山算是长大成人,父亲便将他一手创业的伊港生意交代给他俩夫妇。
初看金花堂嫂,显得沉默寡言,只是一过门来,便遂渐显露其本性。原来她与丈夫臭气
相投,也显得懒散泼辣。先是把父亲珍藏于店内的药酒,当补身药喝得精光,结果虚火
上升,在一场大病中,也把肚里刚形成的胎儿给洗掉,为此母亲大发雷霆。
“喝了没上西天,算她命大...。”接著父亲只好把他俩夫妇驱逐店外。
“不是我不疼这小侄儿,而是他太不长进了。”父亲每当提及阿山总是那么感叹。
当年父亲越洋过海南来,阿山才三岁,也随著叔伯们过番,因为他家中只有八个兄弟,
八张口欲吃温饱,实在不容易,当年唐山活不下,唯有学人过番来。
由于阿山在家中排名第三,三与山同音,就叫阿山了。令人较为熟习他那在唐山八兄弟
中名叫阿八,倒是娶妻生子,较有出息。
大陆变色后,由于土改运动,父亲寄回唐山钱,所建的房屋均被人民政府没收,而阿七
,阿八都被打入地主阶级,靠海外汇钱过活的牛鬼蛇神,生活痛苦不堪,数次写信要父
亲替他申请南来。
“不行呵,这里一个阿山,已闹得鸡犬不宁了。”
母亲是坚决反对,况且中共政权席卷大陆后,英殖民地政府早已严禁大陆人民南来,而
这里回去大陆侨生,也就无形中抛弃自身的国藉,变相地被驱逐出境,永远不能踏回故
土。
于是阿七,阿八南来之事也不了了之。只是阿山夫妻俩两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结果
金花嫂子连夜卷铺盖跑了,留下了孽种。
“妖寿呵,小孩年幼无罪,如今父亲不长进,老婆又跑了,唯有把小孩,往我这里一塞
,放了他娘的屁,也算尽了人生一大事。”事后母亲愤愤不平骂著。骂归骂,小孩放著
,成了定局。
随著岁月流逝,阿东已遂渐长大,当然他也步上一般人的生活途径,也跟一般小孩一样
,上学读书。
所谓<那一条蛇,生那一粒蛋>。阿东年幼时,好的不学,却拥有父母遗留的劣根性,
也是一只好吃懒隋虫。邻居却怪罪母亲,说她心态不平衡,不疼阿东,百般虐待小孩。
其实不然,无端端地照顾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实在不易,而且阿东自小便失去母爱
,在寄人篱下过话,其叛逆性格也逐渐表露无遗。
数年后,堂兄阿山又在指桑骂槐。
“阿东不听话,不长进,还不是有人只知抚养,不懂管教。”
母亲听之不动生色,就在马路口等著阿山路过。那天阿山自南兰律上段骑著脚踏车而过
,正被母亲撞著,在大街上演出骂街闹剧,而阿山却显得狡猾,任由母亲指责,不发一
言,本是欲讨清白,却惹上弄巧反拙,在表面上母亲算是占了上风,但暗定里,大家反
而同情阿山。
到阿东念上小学时,已是一个身粗力壮的少年,只是学业成绩天天吃红蛋。于是他那不
长进的父亲又在说话了,纵容那宝贝儿子。
“你书又念不成,不如跟我找散工做,又有钱可花,怎样也强过这里。总之,寄人篱下
,心情不好受呵,外界多自由,要做什么,吃什么都没人管。”阿东带著冰冻之心,遇
到火热的煽情,于是屁股拍拍,不带一样东西,走得乾净俐落。
过了一阵相当沉静时日,家里也不知阿东去向,也不知阿东父子活在那里,日久也不见
他们影踪。
好事之后徒,又在奔走相告。三姑六婆吱喳地。
“若是阿东做人不看破,整天呆在那一家,肯定是一辈子没出息。”
“还好快走快好,你看人家现在吃得多胖,那像从前瘦巴巴。”众人口水多过茶,偶而
也露现恶嗅金牙,令人感到一阵呕吐。
“唉,替人养儿,我前生做什么孽,真要倒霉一辈子。”母亲在泄气,感到几点心痛。
“我们待人家好,人家那儿放在心头,要是一点差错,人家就恨你一辈子,记在账本上
。”
其实那时我们居住的木屋,可说是一间大厝。进了一条木桥踏进楼梯门槛,引来是前边
大客厅,在则走廊接著内边客厅,双边相对拥有四间大房间,再进引来横过长厅,走到
后边又是长形饭厅,双边围著木墙,上通风设备,光线充足,再前往一小步,又是一个
小厅堂,在边还有两间后房,右边沿著梯下还是一个大厨房,几乎能拥下十个厨师在那
大显身手空间,厨房外是一个庞大晒台,几乎相等一个篮球场的面积。
在小厅堂后边,还有一个方长客厅连饭厅和两间卧房及一小厅房。厕所则要走过两分钟
在晒台后一独木桥后独立小房。心想这么一个大木屋,有谁不打它的主意。
三姨姆一家人就在那边生活过半辈子,她家中除了老大外,余下一家八口大小都在后房
那小房间出世。至今姨丈已过世,孩子都已长大成人,论聚婚嫁,又有几个记得昔日母
亲对他们的恩情。
二舅母也在那边住过一段时日,不过经不起<阿伯公>的诸多为难,不过几年就搬走。
二舅母居于我们那间大厝,却是在我童年时期。父亲为了照顾伊港生意,而这里空大木
屋没人居住,父亲只好叫二舅一家人来居住。
我们从伊港搬上来后,他们一家人却成阿伯公的眼中钉,二舅母承不住气,气愤地搬走
了。
二舅母搬走不久之后,阿伯公也因年老病逝。
二舅母与阿伯公争吵最剧烈的时刻,正身怀六甲,不久产下儿子,其摸样神情真的跟阿
伯公一样。为此,不少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是否真的与阿伯公有染?”听了众议论,我忍不住问及母亲。
“不可能,你阿伯公从伊港上来时已是八十高龄,若不是因病,他才舍不得那边的老叶
园...。”母亲回忆的说“他老人家,平时省吃省穿,而且人也守旧,想他不会干出
这等事儿”。
“再说,他们一见面就不知挤了那门的邪,就水火不相容,怎会...。”
于是好事之徒都在说。
“一定你那阿伯公死不甘心,投胎到她肚里。”
说的一点不假,二舅母的儿子成长后,其模样神情,真像她妈昔日针锋相对,死对头的
翻版。
她那不长进的儿子,平日不务正业,前阵子听说还跟人到印尼木山营工作,不久传来了
厄讯。
“害得你舅母哭得死去活来...。”那是多年后,在母亲与姑嫂论及中,听过这样的
对话。过了三年后,二舅母这宝贝儿子突然活著回来。引起母亲外家一阵震荡。
“不是说阿三死在印尼...”人们都瞪了眼,呆了口。
“不,那是误传,死去是阿三的朋友...”原来他是跑到印尼新机内亚内陆去,在一
个日本人开伐的木山营。
那是无意中听到咖啡店的八讣。
“阿山坐在一日本人的<冷苦舍>,在赴木山营途中,由于连日濠雨,山路遥远泥烂,
连人带车翻到山下...”。
“后来那日本人与司机都死了,而阿三也晕了过去,昏迷了一个多月,人家以为他再也
活不了...。”
于是消息就这么传开。

阿山回来,舅母当然也破涕为笑。不过阿三是个浪子,回来无所实事,整日无聊,与三
教九流闲坐咖啡店。这样活著回来,与那样的逝世,生命对阿三也显得无奈嘘唏。
不过对二舅母那已是心满意足,因为孩子究竟活著回到母亲身边,也来得踏实。只是阿
三经过那场木山翻车事后,由于脑子受到剧烈震荡。
“有时人也显得迷胡...”二舅母提及总是那么伤心流泪。
“人家说,田螺为子死...”。母亲听之,也同情地跟我提及,有空不妨去探望表弟
。由于大家成长在不同生活圈子,因此我与阿三显得异常隔膜。不过在偶而家常便话提
及,也就只是没有真正相处过。阿三的结局如何?我也没心去穷追。只知阿三长相真与
壁上挂著祭拜的阿伯公相片没有什么两样。每年阿伯公忌日,母亲总爱于那神位上的旧
黄照片,勾起回忆,想已过了一段漫长岁月。
   ·   ·   ·
阿伯公逝世后,也是日本南侵的时刻。
依稀记得阿伯公逝世前的模样,还是靠了祖坛上那张放大照片。
母亲常对我说:“阿伯公真疼你...。”
“那时你还小,常跟阿伯公到伊港老叶园跟出跟进...。”母亲常爱在亲戚面前提及
我儿时与阿伯公相处情景。不过在我印象中较为明朗还是阿伯公在床上病倒时刻,每次母
亲煮稀粥之后,便叫我端著一碗,热蒸蒸的,到阿伯公房内。
阿伯公总是倒在蚊帐内,我把稀粥放于床前叫了一声:“阿伯公,粥来了,阿姆叫你趁
热吃了...。”
由于房内阴暗,阵阵臭气扑面而至,使人难受。因此一进房内不及半分钟,就想急快跑
。记得那儿时心情,并不甘于每天清晨呆在那儿,双手端好一碗热腾腾的粥,讲同样
的话。无奈碍于母亲有令,难以反抗。
直到一天清晨,突见大人在议论纷纷。
有人细声在我耳边:“今天你不用再端稀粥了,阿伯公再也不吃了...。”我心中却
引来一阵松懈。依旧见家人细声细语,在我稚童心境还不知怎么一回事。
过了不久,只见母亲跪于阿伯公房外,三声叫著,房内没有反应。
大家都说:“阿伯公过身了...。”紧接著嚎啕哭声酿成一片,亲朋戚友互相报丧。
阿伯公死了,就是这么一回事,有人赶到巴刹告知父亲,也来了一堆人在那里忙这忙那
,人语吵杂,意见多多。
不久,阿伯公僵硬的尸体被指出房外小客厅,躺在四块板凳上,香火炽热地烧著,眼看
一张张冥纸溶解在火堆中,大人都在说,<脚尾纸>不可间断,否则死者幽魂便会在赴
阴间途中迷失方向。当然家中怀孕的母猫被关起来,时不时发出凄凉的哀哭声。
夜间守灵,我们都被安在客厅上,有人继续不断在烧冥纸,一些有经验老者却在身边置
放一把扫把,预防万一。在我幼稚的心灵中,若是真的发生万一,在狭窄堆满祭品的小
客厅上,不知要往那儿跑,所以那一夜大家都在半睡半醒中。大人依旧在忙著说话,也
显得低声。原来那时日本蝗军已打进石叻坡,红毛军已举手投降,那时没有报纸,只有
靠二叔一陈旧收音机,零碎含糊不清的英语广播。
星加坡沦陷了,大家都在提心吊胆,这世界将变成一个什么事道,而我只担心,那双被
绑的母猫,几时挣脱绳子,横跳阿伯公僵直尸体,那种不寒而栗的恐怖感受。
整个诗巫市镇,已陷入紧张局面,人心惶惶,日本的厉刀几时落在自家的颈上而不知。
夜间守灵,也正是夜间戒严时分,屋内一点光线都不能外泄,而我们家中的电灯早在戒严
之前不能应用,因为受英人控制的电火局早已停止操著。人们都把窗户关得紧密,稍有
点亮光,路边便有人监视,高喊:“火呵,火呵...”的警告。
在我那幼稚的心灵,无形中引起阵阵恐惧,不禁感到一阵顿时疑惑,这世界为什么充满
这么黑暗与冷酷,也忘了阿伯公的棺木几时运出埋葬,日后在母亲回忆话常中说:“你
阿伯公过世三天后,日本人就来诗巫了...。”
依稀记得,年幼首次尝到逃难的时刻却于那时开始。
我随著大人们,赶趁月黑风高,靠著双脚走著走著,朝著那个方向也不知,也一点印象
都没有。似乎也没饥寒过,好像平时难尝到的饼干,一路不断供给小孩子吃。
第二天清晨梦醒时,只听到窗外的猪只,滚在屋前泥泞土中,喔喔得意的叫著。原来昨
夜下了一场大雨,几时我们抵达那处于偏僻胶林的小茅屋也不知。窗外胶林潮湿一片。
大人们忙著在厨房后的高谈声浪与火炉跳跃火舌呐喊溶在一块。
过了几天,听说日本皇军进城却是一片平静,也没听说皇军杀人放火,于是我们又静悄
悄地回到原来故居。
有人说,在日本统治期间,生活多么清苦,我并没有什么感觉。
“你小孩子懂什么?乱乱讲...。”大人每次总是那么认真地打断我的沉思。
我们同屋,父亲的世交林六叔,人称阿伯林,这时却容光焕发。
林六叔,人平时显得不易与人交谈,也不易亲近,在一家华资小银行当财库。那时银行
一小财库确是一件了不起天大职务。因此屋中里里外外,对他显得特别恭敬。某银行是
日本南侵唯一受接管古老银库。银行经理是当时华人社会有头有脸人物,因此在抗战期
间,当了什么救国脤灾顾问逃不了。因此皇军一进城,按著名单抓人,他是榜上有名也
逃不了。被皇军抓去打进黑牢廿一天。
提起这银行经理大少,给人印象深刻。其实当银行经理只是挂名,在外还拈花惹草,还
生下一大堆野种在那勾心斗角。
每次遇到琼枝楼来自石叻坡歌女,就情不自禁前去捧场,说是到那儿听粤曲,附庸风雅
,最后还不是唱到那儿上床销魂。若是有银行重要文件要签署,还要银行打杂的到酒楼
找人。
日本皇军一抵达,他的皇朝也跟著完蛋,在日本接管业务期间,也需要一个资深华人副
理,因此阿伯林也顺理成章顶了上去。
其实在抗日前夕,林伯也参加过由殖民地政府所训练的民防工作,也参加夜间巡逻。只
是日本人一来,却把那顶唯一著为参军训练铁帽证据,不知藏于那里。
由于银行业务上的关系,林伯就常与日本人搞在一块,是否扮起汉奸角色,则不知。只
知他数次宴请日本客人到家,还让妻子下厨陪酒,自身也留下两撇日本胡子,一副东洋气
派。
不过三年八个月的苦难日子,一幌就过。在联军登陆的时刻,银行行政重整,那时懂得
英语之人,少之又少,林伯稍为懂得一些皮毛,仍旧留任,况且他又是银行旧臣子,留
任期间就由一小财库,再度荣升至副理。
在日本人统治蹉跎岁月,童年却依旧过得蛮有生气,只是感到换了不同统治者,外来主
子的另类感受。
只听过大人在议论纷纷:“巴刹的福州人,见到日本皇军没有行礼,没有鞠躬而遭到毒
打...。”那时多数福州同胞多在山巴地带割胶,而被视为毫无见地的山巴佬,也不
知见了皇军还要这一套繁文缛节。
还有谁家女儿,被皇军唤去陪酒,招待皇军,那年女子家当众陪酒是一天大耻辱。
“你看,那家的女儿,就是当了日本陪酒女,至今年纪都已一大把,还嫁不出...。
”母亲每当话常总爱提起这些旧日话题,著为女儿的教诲借镜。这也难怪,在一般世俗
眼光,只为日本人添酒就是牺牲色相,怎么讲也是一件极不光采的事,就是跳进拉让江
,三天三夜也洗不清。
自从我懂事以来,就见过梅家姐妹,人都长得不赖,而且也任职于政府机关。她们于联
军登陆后,先后都进了英校,受过英语中等教育,讲得一口宗祖国的标准英语,她们在
事业上都是一帆风顺,对于左邻右舍的闲言闲语却是我行我素。
倒是那些平时闲言过多的家庭妇女,其女儿也不见有多长进。
童年也经历日本统治时光,在街上遇上日本宪兵,也刻意学大人向皇帝肃立起敬,一点
也不感到尴尬,反而以此为荣,讨得日本士兵欢心。只是同屋内的朱大嫂却感到对日本
人鞠躬行礼是件很不光采的事。她感到大家是人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为
什么相面而遇还来这一套。妇人之见,忘了日本人是当今统治者。
“为什么过去我们见到红毛人却不来这一套?”
“你忘了,日本人凶性惨暴...。”
唏...。
“我早上经过菜市,迎面而来两个日本宪兵,眼看走不掉,只好站著,待他们走过,还
要弯腰驼背,措手不及行了一鞠躬,多不好意思。”
巷里的女人早在清晨就在八卦。
“昨晚,存用伯不知吃了什么老虎胆,见到日本宪兵即骂声干令老姆而被打了两巴掌。

“呵...”引起了一阵惊惶的哀叹。
谁知那日本宪兵原来是台湾仔,懂得听闽南语,不分清红皂白,往前一跨,一巴掌有力
地打过来,把存用伯打得天昏地暗。
“还好是台湾仔...”有人插嘴细声地说:“若是遇上了真正日本仔,那就不堪设想
了。”
自从以后,存用伯见到日本宪兵走过,便远远地闪开,也不敢正视一眼。只是那日本人
那一巴掌打下,把存用伯打成一个哑人,再难听到他唠叨说话。
在联军登陆前夕,吉陵部份地区受到猛烈的空轰,许多人多避难到山芭,正是存用伯躺
在床上的时刻,有人来探病,向他细说:
“联军飞机已在放屎了...。”
存用伯听之,双眼微微张开,嘴边露出笑容,可惜他等不及联军登陆,便于一天清晨,
两脚一伸,匆匆地走了。由于正处于战乱时刻,大家也顾不了许多,三天当一天地,只
在<武吉立麻>找了一个坟位草草了之。

提及存用伯,原来他是于中国抗日前夕,芦沟桥事变前为了战乱而随著堂兄来到诗巫。
由于在大陆受到抗日救国炽热宣传的影响,因此对日本帝国主义怀恨在心。日军一来到
诗镇便大逮捕,不知怎样,他却成了漏网之鱼,也由于这样,有人在背后讥刺他,说他
是日本人奸细。这一派胡言的猜测对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当年日本铁蹄踏进这乡镇的
时刻,他早有先见之明,本想到山里组织抗日游击队,后来不知怎样却在山芭躲了半年
,待风平浪静的时刻,才敢露面。那次于街头,敢面对日本宪兵,是长期怨恨累积失控
,情不自禁骂了句臭话,而引来一巴掌。
而他的表妹阿花,却于日治时期嫁给一日本军官,随丈夫返回台湾,从此不见踪影,大
家都在传言她的日本丈夫对她非常疼爱,日子过得顶不错,可惜却没有见到。
那时中国大陆及南洋一带,正处于日本人严厉的统治,而阿花却大逆其道,远嫁日本(
其实是台湾仔),天呵,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那阿花呵,那年才十八年华,人长得粉白细嫩,一尘不染,谁见了就赞她长得美
,长得可爱...。”
那年我无意中听到有关她的一爪半鳞描述。其实存用伯一家人,对我根本没有印象。
依稀记得,那古桥,区区直直的木板,铁钉钉著的的木桥,毫无境界地伸延远远的江边
,阴暗的木屋,毫无秩序地排列于桥的双边。
阿花就住在这里,与古桥的居民一样,过著平淡无奇的生活,好似这世间改朝换代,对
她也没引起一根毫毛的感觉。走了红毛鬼来了日本狗,她依旧过著一枝之栖的生活。
“什么红毛,也难得一见,当时红毛个个是<端>,只有在政府土库才得一见。巴刹那
些马打还不是马来人,那有什么红毛...。”
那是阿花对红毛政府的看法。
“只是来了日本人,大家都说红毛人早从布拉甲上游逃到荷兰...。”
“还好,日本不费一粒子弹,轻易地把诗镇拿下,石叻坡就惨了,义勇军的奋勇抵抗,
听说英国人只发给他们,每人七粒子弹,只打了一阵子...。”
“日本人一渡过柔佛海峡就屠城,不知死了多少人...。”
“因为诗镇有几位头人,曾参加陈嘉庚的南洋筹脉会,早被日本仔拉去了。”
屋里每次都在细声绘语地论著,因此阿花从中也听得一二。你说及日本人正在中国南京
大屠杀,毫无人道,她也不会感到什么?那些历史伤口似乎显得好远,好远...。也
好似听到英国人在石隆门屠杀过当年造尼反矿工,把砂罗越河都染红了一样,她的一个
远亲叔伯,就是那场天变的劫后者。
就在一清晨,阿花照旧于木屋天台以一更长竹竿,穿著一串刚洗湿漉漉衣服,准备晒于
短墙上。
可是一不留心,碰的一声,整根竹竿带著大串衣服掉了下来。天呵,不歪不斜打著一个
路过日本宪军的头上。
日本宪军抬头一瞧,准备破口大骂。一看阿花那紧张铁青人脸,时红时白,突然感到异
常可爱,紧张呼吸的胸口一上一下,掩饰于简陋上衣内的双乳显得健康突出。那日本军
官瞧之不禁微微一笑,眼眸情深直瞧阿花粉脸,双方对阵一时也不禁呆了。虽是街边晒
台相隔不远,那阿花却被一副英俊年少稚气的脸歉意地笑了一下。
这时家人立即走了下来,连声道欺地陪不是。大祸临头,不知如何是好。
奇怪,那日本军官并不发怒,虽被竹竿挨了一棍也不恼人,拍拍身子,微笑有礼地行了
一鞠躬地走了。大家都在背后指指点点。
“这次阿花可闯大祸了,那日本大兵回去一定带了大队人马,把你们全家人给带走..
.。”
一天,二天...毫无动静,阿花家人都在嘀咕,那日本佬炉子里卖的什么药。
两个礼拜后的一个黄昏,突见一年轻人带著日本糖盒,站于阿花门口扣门求见。
家里人一开门,吓得惊魂失魄,而来者却没充满一点杀气,反而彬彬有礼,其举止再把
家人吓得哑口无言。
“我是来请求老伯,伯母是否能将你的爱女许配给我...。”那日本军官操著不熟练
的马来语说明来意。
而阿花双亲从来也不会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得知了对方的来意,答应吗?对方是日本
人,我们的死对头。不答应?行吗?现在是谁的世界。还好,算老姆世故,懂得应付委
曲地说:“我想问问女儿的意思,改天再给你答覆,好吗?”
对方听之一楞,有点失落,但也有礼貌地告退,静静地等候佳音。这些对话,其实早被
躲在房门后的阿花听得一清二楚。
阿花见到对方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少女芳心如小鹿蠢动,早已默许。
“女大不中留呵...”阿花老父感叹,老姆在饮泣,即然女儿愿意,也好过嫁到山芭
福州人割树胶吃蕃薯。而阿花也自那时相思成疾,茶饭不思。谁知过了一个多星期,那
日本军官再度登门,老姆便引见阿花,阿花也打扮一番。有点苍白的颜容依旧饰不住那
含情的眼眸,不及一个月,阿花便嫁过去了。
有人说阿花老母贪图富贵,把女儿往虎口塞。在那时代,阿花嫁给日本人,在这小城镇
却是一妆天大大事,七嘴八舌地在背后议论纷纷。
存用伯在酒后便发牢骚:“那死不要脸的老头,也不知日本人好歹,偏偏卖女求荣,当
民族罪人,呸!往后看他日子怎么过?”。
大家所期待的往后日子是什么?心中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其实阿花所嫁的日本丈夫,确是台湾土长入伍青年,婚后对阿花十分恩爱,待阿花家人
也不错。
大家所期望的好戏在后头,并没预期的发生。在联军登陆前夕,阿花便随丈夫孩子回台
湾去了。不久阿花家人也移居他乡,听说老头也在几年前病逝世。阿花家人的销碎音讯
也谱上休止符。

有人提及存用伯于联军登陆前夕逝世看来是误传。那年在东京突见存用伯真的吓了一跳
“人家不是说你...。”
“那是阎罗王不收留我,哈,哈...”
那年我因考察业务与旅游,恰巧与存用伯相见在一酒店。看他年纪已显过半百,对大和
族仍存有强烈的抗拒,对日本人仍存有厌恶的固执,而忘了战争是战争,历史的创伤看
来欲用长时间的治疗。
那天我们相聚在酒店餐厅进早餐的时刻。
待者拿了两杯冰冻冷水有礼放于桌前,他却有话说。
“要小心,日本人很是恶毒,七早八早就想毒死我们。”那时东京正值早春,春雨绵绵
,我心中在嘀咕存用伯对日本人的成见那么深,怎能还来日本游玩,而无形中把眼光拟
视著立于背后的待者。他虽听不懂存用伯的牢骚却直望著他微笑,还以为存用伯在以闽
南话与他交流,令我想及日治时期,那句顶撞日本宪兵的三字经,而得了一巴掌的趣闻

前不久,存用伯去了中国大陆,回到了家乡厦门。
那时中国大陆还没开放,存用伯回乡探亲也是经过一番繁文手续,见到了姐姐及在大陆
的亲人。回乡之际,他还带了冰柜,彩色电视机。大家以为他在南洋发了财的金山伯。
其实,那是他平时节食省穿留下来的钱,在香港过境时候,买了彩色电视机。
“还可收到台湾的歌舞节目。”他兴致很高。
“共产党不会禁止吗?”我心中在疑问。那时谁敢看海峡对岸节目,便被视为反动份子

“不会的,其实他们也喜欢看。不过我们把电视声浪开得很低,门外若是有公安人员经
过,家里人立即把电视节目扭转到中央人民电视台...。”
“若一遇到台湾新闻广播,家里人便把电视节目扭开另一波道。”当时两峡海岸还没开放,因此
大家对陌生中国大陆生活情况都感到好奇,不禁老是问长问短。
“唉,厦门还是老样子,很多店屋空著,为公家占据,大家不敢开店做生意,说是反对
西方资本主义...。”
过后存用伯还返回大陆省亲几次。最后一次是护照到期更换时,才发觉护照背后在离境
时,被中国边境关卡撕掉一张。护照成了问题,害得存用伯气得破口大骂,团团转。听
说还在叫旅行社当局给予证明,他是合法回国探亲。只是当年出国日期已久,当局是否
替你代办或在敷衍了事,连存用伯自身也没信心。

在日治时代,由于农村破产,民不聊生,大伙都涌向市区讨生活,也促进了古桥繁华一
段时期。生活虽然清苦,但长期熬来的生活经历,并没把古桥居民吓倒,他们仍旧活在
悠闲节奏中。
那时较为富裕人家都已装上电灯,夜间一到,光线由屋内门鑝外射,至少也温馨那一带
居民心灵深处,至于其他简陋房屋,时间一到便忙著点燃土油灯。
联军登陆,市内疮痍一片,古桥也跳不出战争留下后遗命运。经过战乱后,古桥居民逃
出天生,依然默默回到故土重建家园。这里虽然没遭到飞机严重轰炸,但历经数次机关
枪扫,在墙壁中也留下垒垒炮弹的战争遗迹。
五十年代,这一区域的基本设施还是非常落后,缺少食水供应。因此古桥居民的饮食水
供,多靠屋脚下的拉让江潮涨。
深夜两点,正是入寝好睡,也是涨潮时刻,家家户户点著土油灯,忙于桥下提著铁桶汲
水,或赶在清晨把洗净的衣服,晒于古桥两旁,早已绑好的细铁线,在桥的两岸升起万
国旗,也不见路人走过顺手牵羊地把衣服给偷了。
潮涨的时刻,是古桥天真稚童最高兴的时刻,大伙脱得精光,跃入水中,泡它一个炎热
午后,也不见有人于这场水深火热中,熬出病来。当年古桥身强力壮的小孩,从不打著
生病的旗帜。
只是路口的养猪人家,猪寮就建在屋后,与著豆乾豆腐水连在一块。几十只猪儿,时间
一到,就只知张开小嘴直叫,喂猪也是冲洗的时刻,少不了猪粪渣滓随流而下,大家在
戏水中,不免见到黑漆猪粪,半浮沉于流水中,能避就避,或闭起嘴巴窒著呼吸,让它
流过。
联军登陆后,并没改善这地区的基本设施。木屋依旧木屋,已是钉落板脱的旧桥,每当
人们走过均摇幌不定,跶跶著向。有谁关心那里人民的死活,在英殖民地统治下的人民
,那知那是民生课题,古桥命运也只好听天由命。

记得古桥尽头木屋,住著古宁伯一家人,知道这一家人时,只有父子三人相依为命,过
著与世无争的世界。那家人平时只靠老父,划了一小舟到哥乐岛对面江垂钓。花了大半
天,运气好还可钓到两三斤<木固鱼>,也不以斤俩计算,就以树藤串了起来,沿街叫
卖。
说是一串鱼卖一元钱,给他八角也照收不说,志在脱手,从不计较。看吉宁伯,一身晒
得乌黑,双眼突出,几根毛发永远蓄不住的秃头,永远赤著身子,下穿著那浸于泥泞河
水,永洗不净的粗布内裤,永遮不住那垂直不醒的那话儿,露出修长细腿,永远是一副
赤脚大仙模样。
他的孩子,也跟古桥其他孩子一样野,午后放学不回家,把书包搁在路边,在河中浊黄
流水捞鱼游水,乐而不返。
也见过吉宁伯,手中拿著一细小藤条,在河边大呼小叫追赶那小子。后来多时不见吉宁
伯前来卖鱼,问及母亲,才知他已归西多时。由于吉宁伯不在人世,古桥垂钓行业后继
无人,家中的盘碟也缺少了<木固鱼>。
吉宁伯逝世后,也不知他那些孩子怎么过活,后来听说因付不起每月三块房间税而搬迁
,从此就没见过他兄弟俩,有人提及老大正在建筑工地当灰工,老二呢?却下落不明。
四十年后的清明时节,于墓山凉亭突见老大,打过招呼后,想不到他对古桥的记忆历历
在目。提及老二,他神色黯然。
“几年前跟一伙人到印尼木山工作,起初还有音讯,后来...。”
后来听说印尼动乱,就断了音讯。
今年清明又来到,我依在凉亭上等车,心中有种期待,却不见老大踪影出现。吉宁伯,
他那突出毫无表情的眼眸,使人在稚幼心灵留下深刻印象,随著老人家逝世后,对面江
的哥乐岛的小河,木固鱼也在人们印象中逐渐消失。
六十年代,古桥年轻一辈受到时代思潮的冲击,开始知道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再也不
操纵在殖民地主子。
巴刹闹烘烘,职工团体,政党组织相继成立。人人都在议论这土地究竟属于谁?
夜间,古桥居民都相继涌到市区,参加万人召开群众大会。
“我们要把殖民主义者,赶出这个土地上...。”台上讲话,是一个身显得有点发胖
年轻人。人家都在说,他好好的一个洋行<土库>经理不做,却跑来这里呐喊。
“他吃了老虎豹子胆,不怕红毛人...。”古桥一些年长的在议论。这世道真的变了
喽。
古桥年轻的一辈却不这么想,他们也挤在人群中,在万马奔腾的人潮中,寻找自己心中
的英雄理想形象,似乎在期望得到什么启示,也似乎失去了什么。
来自北方大陆的新书籍,偷偷在他们之间传阅,在他们黝黑的心灵,敞开了一个天窗。
总之,这世界似乎已陷入一阵乱糟糟的境地,古桥一带居民也得到什么启示,年轻人逐
渐失去了昔日的活跃,也没听见他们的欢笑与歌声。
那天清晨,阿逢一家人,整装待发,说是到电线路排队。
“排队干啥?...”他们似乎都没考虑到。
“他们拿著一本厚厚的簿子叫我签名,我不会签,他们就拿我右手姆指押画,还写下我
的名字抄了我的登记号码。”
过后阿金姨逢人便说,显得有些埋怨。
“那是签名运动,反对大马计划。”有人在旁插了嘴。
“什么大马?跟我们什么关系?就凭在那簿子画押就能反对吗?”。阿金姨头发苍白,
眼神显得无力,这么疑惑地问著。
“红毛人想把我们卖出去,不让我们独立。”有人试图解围。
只是阿金姨越听越胡涂。
“我们给红毛人管,不是好好的,最少也强过日本人,又没米糖好买,为什么要死反对
?”
“从现在起,我们不要人管,要自己做政府,要自己管自己...。”一个年轻模样学
生对阿金姨显得有些不耐烦。
“走,我们到电线路去排队...。”阿逢一家人倒是顶热心
“说得这些纸条,当那些大粒人的车子走过,就有人以身体挡住车,你们就把子条往他
们车子丢。”有人在一旁不只一次教阿逢年迈的母亲。
“知道了,知道了...从昨晚起就一直听到你在噜苏这几句话。”母亲显得不高兴,
一眼在责怪儿子身边的年轻人。
“不要说知道,那次选举,叫你在三个圈内打个<×>字,这么简单教了半天,结果呢
?...”
女儿指的是母亲在那次市议会民选举投票中,花了几乎半个月时间,叫母亲于选票空搁
中打了个<×>字。结果母亲一到现场,什么都忘了,站于投票中发了一阵子呆,就把
票子往内一摺,丢进了箱子,匆匆出来。
结果一问之下,才记得忘了打个<×>字,待要回去已来不及。为此回到家里,引来孩
子一阵的责骂。阿逢母亲为此也心中感到懊悔,可惜。
“记不定就输在我这一票中...。”心中一直在嘀咕。
这天清早,阿逢一家人便整装出发到了机场,他们一家人好似是古桥,党的领导者,偶遇
党召开什么群众抗议大会,和职工会庆祝<五、一>劳动节的文娱晚会,他们总是争先
恐后发动当地居民参加。
“听那些人讲话,又长又臭,有时也不知在讲什么,人家鼓掌,我们也跟著...。”
有次阿逢老母无意中闲谈透出心事。
“要看那些人在台上跳舞,还要待到深夜,回到家里几乎就听到鸡啼,隔天总是爬不起
。”奇怪的是虽有某些怨言,但每每有什么动静,大家像中了邪,总有他们凑热闹的份
儿,就像早年看闽南戏班一样。结果台上讲什么也听不清楚,大家只顾在台下啃瓜子,
话家长,买冰水,总之台上热烘烘,台下也是热腾腾。因此阿逢一家人最高兴就是等到
这时刻的到来。
那天到机场排队,是针对一团民意调查团来,调查什么不要紧,发动群众展示力量,表
达心声是真的。
那天阿金姨以牙齿痛找了藉口不能前往,党派了几趟人来说服,也不得要领。
“还好,那天我没去,要不然一定被人踏死。”
只见午时过后,阿逢母亲及古桥一带居民神色慌张地跑回来。
“那些载大粒人的车子一过,我们就把纸团丢过去...。”阿逢母亲上气不接下气,
喝了一杯大白开水。“糟了,这次世界闹大了,警察还开枪,不知打死人没有。”
“有人向警察丢了石子,引起警察动手,就这样乱了起来。”有人在旁插嘴,言不尽意。
不久消息就在市区传开了,人心显得混乱,好似天就塌下来似的,古桥也不显得平静。
隔天报纸以巨大的篇副报导了昨天动乱事件。有人在图片上找到满身浴血的警察。
“唉,那不是阿邦杰,他是天大的好人,怎么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他的头上...。
”有人在看报中发出了这样的惊叹!
阿逢与一般年轻人显得更忙碌,连饭也没吃,一清早便骑著脚车往市区党所开会,还准
备总动员开抗议大会,至到深夜才托著疲劳的身子回家。
过了几天,在一清晨街头巷尾,突然出现了标语招贴,贴满了柱子墙壁,也听说警察也
在深夜中扣了不少青年男女。阿颂的老店就在街尾充当内应工作,多位慌张青年男女跑
到店门口猛拍叫喊开门。阿颂才把门缝门至一半,那一批人才挤进来,警车也跟著驾到
破门而入,连捕带打地把一伙人堆上警车。阿颂也在那时被打内伤吐了几次血而带病到
今,有人说阿颂人也长得不赖,为什么还不娶亲,老守著那破碎不全的光饼店是有原因
,就因那次内伤使他不举。
隔天清晨警车通过扩播宣布全市戒严,据悉在巴刹店屋后的烂泥发现了浮尸。
廿四小时戒严,又加上拉让江洪水氾澜,整个城镇发生了史无前列的变化。全中陷入一
片绝死中。有人在深夜无端端被带走了。绿衣人员,每隔三天两夜便敲门审查登记,气
氛紧得很。那时大家都躲在家里,不敢出外,围在桌上收听广播,有人在底声议论:汶
莱反了,林梦断了消息。
当然也有无知山巴居民清晨来到市区,不由分说被带到黑蓝警车。直升机时不时从屋顶
嚣张撗飞过,发出向亮的迫力声向。
接著而来报纸也被封迫,阿逢他们活跃的职工会也被撒消注册。阿逢大哥,一位从事工
运政党的活动份子,也在阿逢家里被揪之后,为此阿逢也引来一身蚁,害得母亲哭得死
去活来。
那夜,那年迈八十母亲跪下求情。
“你们行行好事,你已把我的儿子女儿都带走了,就放过这个小的,行行好事留后吧.
..。”
只是一令在手,执行警官也无从适从,结果连阿逢也被带走,关进集中营。
“罪孽呵,绝子绝孙,罪不容诛...”。阿逢母亲在深夜中,哭咒中引来阴风阵阵冷
凛。第二天潮涨淹到古桥梯口,还不断下著霏霏细雨,夜间依旧戒严,阿逢老姆突然卧
病不起,躺在床上茶饭不思,口中念念有词,依旧那句老话,咒那绝子绝孙的兔子。
四十年后,八十老妪跪著的咒语,果然灵验,还是世事有巧。当年那穿绿衣的跋扈退修
后,隐居于邻国油城,生活不愁,却尝试绝后寂寞的苦痛。而阿逢老姆却早不于人世,
昔日古桥一段恩怨也应告了一段落。
阴雨过后,也有晴天时日,古桥经过蹉跎岁月,已是人面全非。昔日居于这里的阿伯阿
姆在古桥的发展中,早已被历史烟雨所淹没,不禁令人感概万千。

那一夜来到客厅闲坐,手挚一本《古桥发展蓝图草本》,貌不出众,人显得矮小肥胖的
阿福。
“有可能吗?这不是一桩小的发展计划,在这地区要发展成百间商业区。”过后大家在
心灵上引起一阵疑惑。
“古桥其他散户都已答应,只是条件还没谈妥...。”父亲听之在沉思。我们拥有一
方块,那是父亲早年省吃节约和母亲私房钱买的。
“说的也真,这里本是烂泥水洼地带,难得有心人。”母亲有所不知,随著市区顺速扩
建和发展,古桥地区已占了天时地利条件。
那时已是八十年代,砂罗越已加入大马独立后的时日。
报上刊登了古桥发展消息,引了一阵震荡。
“我们死也不搬走,除非发展商赔我们一万八千元的搬迁费用。”阿林一家,在他未来
女婿杰克蔡的策划之下,狮子开大口。
“真是无理取闹,他是什么货色,贴一千八百还可商量...什么,杀人放火。”阿福
手中依旧执著那本发展草图当定心丸,显得有些发抖,本是矮小身躯显得更矮,于古桥
一带走出走进。
“其他散户都满意了发展条件,阿林那家子算什么...。”古桥三姑六婆也在议论。
阿林听说老姆这块澜地在发展中,分得半间四层楼店屋,是一块大肥缺,也赶来与老姆争
吵。
年迈已到八十高的老母,泥土早已盖至半身,衣著打扮十分整洁入时,人也长得肥胖粉
白,慈祥和蔼,平时为人热心,若遇某家有红白事,总少不了她的份儿,人人都称她<
椰花姨>,而把她真实姓名给忘了。
只是她那不长进的宝贝儿子,平日不见身影,弃之老姆不管,让她自生自灭,于是椰花
姨只好东投西靠,遇有那家迎娶或丧事,她总是热心前往帮忙,小住几天,再拿红包。
大家见她心地善良,也乐得与她叙旧,打发时日。
古桥那块澜地救了她,也给她添上一分烦恼,母子就为了这闹得天翻地覆。
“说来阿林也真不像话,那天还喝醉了酒,就拿著一把巴兰刀,追杀阿福...。”有
人事后在回忆。
“还好,别看阿福人长得矮小,却也跑得快,嗖一下,也不知躲在那里,否则古桥还没
发展,便死在阿林刀下,成了刀下鬼。”说起古桥的发展,也有不少花边新闻。
“唉,那个阿林只不过借酒装个样子,你还以为他敢拿刀杀人...。”那时古桥填土
工程已接近尾声,地基木桩已搬来的时刻。
后来有人惊讶地发现在原来的图样,怎么又多了十间店屋,于是地主找到阿福论理。
“那是我的绘测师,我的工程师会算,在空地上多填上这些店屋。”别小看阿福人长得
矮,平时低声下气,也有抬头说话的时刻。
“怪只怪,我们那时签发展的合同,也没说明若是空地上多建房屋,地主也有份。”古
桥一带居民扑素诚实,却不知商场上以退为进的孙子兵法。
“不过发展商为了息事宁人,每家都津贴几千块...。”大家即为钱来,拿了钱也高
兴地著鸟兽散。
“只是那兔仔阿林,在古桥发展工程还没完结的时候,就归西了。”事后有人提及不禁
摇头感叹。
“其实他老姆经不起他日夜争吵,事后给他几千块。”
“就是那几千块害死他,他手上一有钱,整天喝得像醉猫,回家还打大打小...。”
“罪孽呵,椰花姨这么善良,却怎么生出这样的一个不孝儿子。”
“别瞧椰花姨一副忠厚,年轻时也勾三搭四...。”不知谁插了一句。那年轻时代椰
花姨生活的另类页章。
年轻时代的椰花姨,人长得清秀粉白,平日打得花枝招展,当然引来蜂狂浪蝶,事后也
不知跟那头冤家有了种,大家都不认帐,唯有在三更半夜,暗地里把肚里那块肉拿掉。
“那是一个敢做敢为的烈性女子...。”岂不知,在那长年封闭的日子,别说自由恋
爱,女子家一踏出门槛都要受人非议。所谓严府出高贼,椰花姨的经历也是自我突破的
时代缩影。
“唤,人都走了,还提及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实际上在古桥发展不久,她也跟著儿
子走了,就不知,在阴间道路上,这双母子是否还为那些分不清的恩怨闹个不休。
不过三年,代替昔日木桥板屋,却是一座森严的钢固水泥森林,古桥衣旧保留它的名字
,不过那是插于路边一支毫不起色的路牌柱子。
树倒胡狲散,昔日古桥居民地随著城市发展散居各地,那浊黄的臭水沟,那夜深的汲水
声,在人语吵杂的后巷,烂泥时日的阳光早已不覆在。
唯有深夜,让人回味古桥的最后昔日,那夜古桥一伙年轻人,围在新填土堆上,以工地
地桩的废木燃火,大伙围在那里,带了水果饼干,开怀歌唱畅谈与古桥话别。
当夜围集年轻人,如今都已儿女成群,谁不感叹时日过得飞快,昔日的古桥漫长生涯,
也随著时光,埋于历史长河。...
脱稿:一九九五年二月廿日墨尔砵
重修:一九九八年十月间

古桥旧影 黑岩



说是夏天,气候却非常严寒,本想搭火车下CITY,走到“COLES”超级市场,妻说白糖已
完,冰柜余下食物不多,于是在市场挠了一周,花了五十块澳币,本想星期六上CITY的
闲情,都被破坏了。我们像梦魂似的挠了一圈,又倒回头,心中有气,妻却在厨房后喊
著:
“刚买的咳嗽药水还不喝?...”
她在表演轻功,爬到厨房高墙上擦墙壁,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写到这里,远处火车
站已响起汽笛声,儿子正睡醒,到厕所小解,小女儿的组员正做最后的电脑结业工程,
一切都显得远静,远静...。)到了厨房看到桌上西瓜,红得有点像鲨鱼张开阔嘴,
看了有些气愤,你叫我吃咳嗽药水,我偏吃西瓜。
与自己心情过不去?不,那是一种不平衡的抗拒,结果整盘西瓜扫得精光,咳嗽依旧不
停,妻没说什么,擦完高墙依旧回到厨房继续擦她的地板。
我在沉思,在家里她一向没有这么的唠叨,不知为什么到这了这里,拼命地做家务。来
到墨尔砵,她有大量的时间,至少在家中,她不用驾车上市场,找人八卦,载女儿上班
,到服装,百货商场选购衣服...。这一切来到这里都被忍痛割爱了。面对一楼的二
房一厅的空间,她能做些什么?踏出门槛,尽是蓝眼红头发的洋人,而她那生硬的英语,
在澳洲却行不通,唯有晒衣服才能走到屋外。
屋内能做些什么?电视全是外国节目,唯有北京中央电视的新闻,天天赶在八点广播,
在马来西亚正是清晨五点,正是好眠的时刻。而那类新闻,起初听之还新鲜,过而久之
,就感到沉闷烂腔的老套,再也提不起劲。
   ·   ·   ·
刚才突然梦醒,还以为是隔天上午九点,看表一下,却是马来西马时间下午二点,正是
澳洲时间午后五点时刻。
梦醒后,很想再入梦,怎么一点也不可能。...

“我叫华合,你还认得我吗?...。”来的正是上裸赤身,下围一条沙龙的马来老叟

在我印象中,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不过我还得保持一定的礼貌。
坐定。双方对看无语。
“我年轻时,一直跟著你阿爸工作,老头家,人真好...”。
他断断续续说。
我试图以脑子唤起回忆思潮,却一点也不可能。
因为童年故乡的梦,尽是黑色,迷迷蒙蒙,黑的沙滩,黑的海浪,就是连故乡天空也是
黑色的图腾。
眼前一场黝黑,华合那幽郁的眼神,只不过是历尽的颜发,斑白得可恰。
我们继续相对,我都已进入四十中年人,眼前华合是否能像影像中恢复昔日的年轻。
听说,在科技时代人们能趁上时间快车,赶在未来而又能返回过去而不在停留于现代。
“唉,甘榜的番人真是懒得不能见人...。”
母亲在世时每当回忆海口生涯,总是这么的轻叹。故乡,伊干,耳边不禁唤起海鸥的低
呜,栖于风啸中。
“华合跟著你爸爸在老叶园工作,一连几天不见影踪...。”一星期后,他又出现在
老爸那间老店屋前。
“你是否不想干活,不干也得说一声,怎么能说走就去。”
“头家,对不起啦...”。华合眼神无力,垂著头,好似是专程回来准备受挨骂。
在那时代,一穷二白的柑榜,除了到硕峨园砍伐硕峨树外,华合的族群能做些什么?
后来听村民说,华合曾与他年纪一般青年跑到沐胶去,企图到那里出海捕鱼。
后来经不起风雨严寒又回到原地,过一阵子,空著肚子又来见老爸了。
老爸骂归骂,过后也收留他当杂工。
那年华合不及十六岁就结婚了。乡村生活穷困,一切从简,但华合的老娘,认为华合是
他的独生子,喜事要办得风光,因此:
“就跟你爸爸借了五十元...。”母亲感叹地回忆,那时爸爸已逝世二十年后了。
办了喜事,办丧事。不久华合的母亲也因病逝世了。我忽然记得华合七早八早来到我们
木屋店前,父亲踱来踱去,双手放于背后,好似在考虑什么?我们小孩也不懂怎么一回
事,只会眼巴巴地瞪著他老人家。
在黝黑的印象中,彷彿透出一线光,我的记忆似乎在重返。
“结果向你父亲再借五十元,哇,好大的钱。借,却是永远没有归还。”老虎借猪。
那是母亲病逝以前,要我到童年故乡走一趟,回来后,她躺在床上,我向她提及华合,
她脆弱地说著。
不及一星期后,母亲也走了。走得匆匆,那彷彿是她对故乡早年留下的最后惜言。
故乡的梦碎,是否也随著母亲的病逝而消逝,只是每当深夜入梦,它却有意无意在梦中
呈现。
它即遥远,又那么亲近。

我与华合依旧相对无言,眼前华合已是祖父级人物,找不到昔日的话题。
“孩子几个?都长大了...。”我无心地问著,又不想著户口调查。
“六个,早都已嫁人,聚亲...”。他在无言中,淡淡提及家中情况。
“都做工了...。”他无奈一笑,我好似看到父亲年代,华合的旧影,整天于柑榜尾
走到柑榜头,像个毫无固定,无目的,漂泊的幽魂。
椰风,浪吟,白天,月夜在故乡海岸就这样走过。
眼前柑榜,依然是童年记忆中的落后,蒙胧,毫无生气。
走访故乡是多年的梦,只是一直无法实现。母亲常爱在我面前提及。
“你老爸就怕你在那里,住久了,变成番那,因此才草草把生意交给堂兄阿山,而带我
们上来诗巫”。
“那时那有什么快艇摩多...。”
“只顾了马拉诺人划舢舨,一划就两天两夜...。”母亲的回忆,彷彿把我那黝黑的
童年旧梦撤下一点金黄的斑点阳光。
一艘细小的舢舨,一叶艑舟,,于卅年代拉让江忽忽随风而过。江上的沉静,静得使人
欲窒息。除了久不久来的一声“哇”外,什么也没有。舢舨蓬盖下就是我母子俩,相依
为命,带了乾粮,也吃得七七八八...。
夜间,我突然看到斑火点点,岸上好似热闹异常,稚小的心灵,彷彿嗅到<人间>气息

“妈,岸上这么热闹,怎么还不上去玩,妈...。”我吵著重覆地说。
“改天才带你来,我们的家就到了。”
以后我们怎么到家,已忘了,因为长途水舟之旅,已使我疲困异常。不过蒙矓中总感到
屋后有一条臭水沟,夜间潮涨时,船都能由此划到家背后的二个庞大木晒台上。

四十年代初,砂罗越正处于日本帝国主义的统治,童年时代的帝国主义是什么?早已忘
了,也可以说根本就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也听过老一辈人说过。
“那些红毛人真没用,一听到石叻坡被日本人占领,早已由布拉甲跑到荷兰,溜回祖家
...。”
“听说只有七个东洋鬼子兵,双手高举横枪杆,游过砂罗越河,就这样占领了古晋..
.。”
“我们诗巫几个头人,一见红毛鬼溜之大吉,大家心里著了慌,怕拉子从加帛上边下来
抢劫,砍人头,因此...。”
因此几位头人就转程到古晋请日本人驾临,双手把诗巫交给日本人。日本军国主义的蝗
军,不费一粒子弹,就把诗巫与古晋给拿下来了。
想不到,劫后诗巫的历史,就这么简单直接。那些头人,把日本人带到诗巫之后,祸事
到了临头还不知。他们就这样为皇军效劳,替皇军筹募军款。
“那时,不知叫什么金,我一时也忘了...。”阿伯林老婆生前这么告诉我,她是没
有什么知识的家庭妇女,再来年事已高。
为了替日本主子筹募“筹备金”,为了在诗巫建一临时军用机场,每个人都得义务替皇
军效劳,还自在人群中抽出一些黑名单上与<抗日>有关人士。
结果,有些人被冠上‘抗日份子’,有些对皇军不敬,在马路上见了皇军而忘行九十度
鞠躬,而被打入黑牢。当时按著马前走卒的通报,一些富有正义感的资产阶级人士,因
在皇军抵踏前,在筹款救国的筹脤会亮相,也在皇军逮捕之例,这一切责任都推在这些
请皇军到诗巫人士的身上。
于是,他们在历史上被蒙上汉奸的罪名,背上出卖自己民族灵魂的罪名还不知。
尤其记得,在联军登陆的时候,在所谓除奸运动中,这些人士都受到了对付,好似过街
老鼠,人人喊打...。
小姨妈,至今想已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人士,在日本南侵时刻,因参与卖花筹账抗日有关
,她的相片更落在宪兵部,而成为被追踪的名单。
为此,小姨妈跑到远离诗巫的桑坡躲避风声,过了一阵的风平浪静之后,又稍稍地返回
诗巫,过著不能曝光的时日。
而那时父亲在海口渔村,伊港有一间木屋小店,我与小姨妈随著父亲到那里过著一段短
暂时光。小姨妈在避著汉奸的耳目而到了那里,那是我三岁离开的故乡,又重踏故土,
却有一种难忘不凡的感受。许多童年的马来诺童年玩伴都来店里看我,大家都相投以陌
生的眼光。
那里我重拾童年,一片黝黑的回忆。住在木排店屋尾端,住著一年迈老妇,苍白长发,
带著女巫邪气的眼神,时不时在窥视著我们。据悉她早年携著油瓶子,嫁给祖父,她那
油瓶子也顺理成章与父亲兄弟相称,我自然称他为叔叔。
叔叔的儿子,阿芒,也成了我当年的玩伴。我们到海边缓跑,到高脚屋下玩泥沙,或期
待椰树成熟落下的枯叶。那种庞大枯叶也是当地土著出外工作,用来包椰酱饭,也不知
道为什么,当时对我们却是那么宝贵。
店屋后有一日罗冬井,那是马来人洗日落冬用的水井。有一天,我把那用树桠包叶著水
筒,拿来洗脚,倒掉,而引起了那老妪满脸铁青,爆踏如雷。那时我才知事态严重。
听说,那筒水是她准备用来‘拜谣’祭鬼,当然祸到临头,在我幼小的心灵,始终那敢
承认。不过经过此次经历之后,我对那老妪,具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那满嘴布满老叶石灰岩遗溃,参与血丝,白发长而脱落,留至腰间,一双细而无力眼
神,充满邪气。坐著就喜欢口咬老叶,老仔,彷彿没有渗与石灰质老仔,就不能过活。
平时喜爱围著一条黑色沙笼,落至腰间,光天化日下,而露出那乾廜毫无弹性的双乳也
不在意。若是你对那似乾瘪木瓜的双乳,好奇多瞧一眼,她就敏感挑战,双手插腰,喊
著:“看什么?要吃奶吗?”。
若不留心靠近她,被她顺手一抓,就把那黝黑的乳头,硬往你小嘴一塞,让你挣扎,让
你气馁,而引来一阵满足感的哄笑。
每当夜深人静,来自她屋内,总传来阵阵紧急的锣鼓声,在冷风严凛中,也夹著细长的
哀哭声,也使窗外椰树摇曳不定,天空也引来阵阵黑压压的乌云。
“是嬷姆在召魂了...”。阿芒说。
“你怎么知道。”我好奇地向,心中引来一阵无名的恐惧。
“每当深夜,她的头卢颅就会脱离身子而去,飞到遥远的地方...。”阿芒的绘声绘
影,无形中添加诡谲怪异气氛。
“你有看过?”我不信地问阿芒。
“不能跑过去看,看了她的头颅就不能飞回,那嬷姆的死期就到了。” 
为了不让嬷姆这样无端端地死去,谁一听到那深夜的击鼓声,谁也不敢推开窗户,而害
怕嬷姆<拜谣>的头颅到访,更怕那头不能返回母体的传说。
“我的脚,沾过拜谣,因此不能踏上竹片,一踏上去,便双脚疼痛浮肿,要病了一段好
长的时间...。”
有次老嬷姆到访,就这样提及她的双脚,却是浮肿得像猪肉摊倒挂欲出售的猪脚。
“那次我不留心到拉子屋,踏上了晒台前的竹片,回来病重了一场...”。
只记得,嬷姆病逝的那个月,母亲前去看她,她抚著那相依为命的孙儿,要家母承诺好好
的照顾她那两个小孙子。
这样子了一个多礼拜,就病逝。膳用费还是老爸一手包办,看他那不长进的<弟弟>,
叫说自己母亲病逝,一大清早就来到客厅呆坐,头发也疏得油滑精光,在等待父亲发落

最后拿了钱就走。
母亲没好气,只能骂声:“衰种,没出息。”
老嬷姆逝世后,阿芒兄妹便投靠到我们家里来,那时我已就读小学,阿芒兄妹俩也跟著
上学。
在那段日子,阿芒与我们相处并不和睦,只因大家来自不同的生活环境,不同的生活价
值观造成了大家隔膜。
阿芒的妹妹,阿菊还算有帮做家务事,只是她父亲来探望儿女时刻,总是鬼鬼崇崇,在
路边呧咕讲个不停。
不久话题扯开了。阿菊向她父亲告状,说母亲虐待她,把一大堆家务往她身上推。
在一夜之间,阿菊突然不声不向收拾行李就走了。引起家中一阵骚乱,有人责怪母亲,
在她祖母逝世后欺她。
不过,在我幼稚的心灵,家中并没有人亏待过她,一日三餐不只供给,还给她兄妹俩上
学读书。
只是阿菊从小野惯,不爱读书,吃饱饭后又不收拾碗筷,责怪了几句,她便在她的父亲
面前加油加酱。结果只好不告一声收拾包袱远走高飞,在旁人看来,我们确是在虐待她

她走之后,好事之徒来提及,气得母亲脸色铁青,不发一言,最后只骂了一声:“死没
人情狗”。
紧接著阿菊不告而别,阿芒也出了毛病。首先家人发觉到阿芒的口袋近来怎么那么拥肿

“我爸爸给的零用钱,今天在巴刹遇到他,他给我的”。起初大家不疑有他,只是阿芒
怎能天天花的特别开心,有吃有喝。而他老爸一向在市区只做散工,三餐都没固定,那
来这么多钱给孩子。
有天清晨,父亲发觉他挂于墙壁的长裤内口袋的钱,不异而飞二张大牛,他却毫不动生
色,在期待事情的连继发展,而我们却蒙在鼓里。
突然,一天清晨,还没吃早餐,母亲从屋里大嚷大叫:“阿芒,早上偷了你爸爸裤袋里
的钱!”
东窗事发,阿芒急得连书包也没拿就跑了出去。大家一发觉追了过去,早已不见他的影
踪。
从此阿芒就在家里失去踪影,到了学校也找不到他。原来自从父亲发觉他行为异端之后
,不动声色,细心观察,也偷偷在裤袋钱包多放两张大牛。
终于有天清晨,在迷蒙中,阿芒以飞快速度进入房内,那时恰好母亲在厨房后烧开水。
父亲于蚊帐内,突见阿芒行径,待揭开蚊帐时,阿芒早已飞快跑掉,早已把手伸入挂于
墙壁的裤袋,昨夜放入的两张大牛也下落不明。
“快,快,快追阿芒,他跑了出去...。”
在母亲惊叫中,大家哄了起来,只是不见阿芒影子。至于后来他跑到那里,大家心里有
数,肯定跑到自己父亲那儿。
事发三月之后,阿芒的父亲又托人来说情,要把他的两个宝贝儿女,再度寄放在我们这
里,只是经过兄妹那次教训之后,谁的心灵再也不能容纳他兄妹俩。为此,家里就与阿
芒那伙人交恶,互不往来,而阿芒父亲反而在背后诬蔑我们,亏待他亲生的宝贝儿子。
至今,阿芒的父亲早已过世,阿芒兄妹该长大成人,偶而在街上相遇,也不认得了。

一天清晨在迷蒙中,听见父亲在讲话,语气中好似在责怪伊干生意交给堂兄阿山,搞得
一塌胡涂。
只听父亲心痛地演独角戏,而没听见阿山的反映,迷迷胡胡,在伊干旧店木屋中,那一
片没有止境的黝黑空间。
我在半睡半醒中,好似听到小姨妈告诉我,爸爸在发脾气。在童年的岁月中,老爸是家
中长老,有无限威严,他说一,没人敢说二。
说来爸也命苦,那年为了害怕我年幼,变成<番那>,于是决心放下日落冬港生意,搬
到诗巫市区,与友人合伙经营洋杂百货,海口店里就交给阿山。
谁知阿山夫妇在店里,好吃懒做,坐食山空,把店里囤集的货物卖光吃光,也不知钱跑
到那里,亏了一大笔。后来更由老爸的<弟弟>,阿芒的父亲继续经营,那就更惨,不
止把店内货物变卖精光,什至把整间店屋木板,持柱也卖掉。
“还好,若是地契上有他的名字,也照样给卖个精光。”父亲在感叹。
那时正是日本统治时期,生活苦不堪言。有次大家聊著,不知话题绕到金花嫂嫂身上。
“不如我们到哥罗岛,去看看真人,讲是空讲...。”热心替阿山做媒的林嫂这么说

当年我才八岁,由于家里没人照顾,也顺道地跟了去。先是大人划了一艘小舢舨渡江而
去,接著还要走了一段漫长的劲草小径,来到一荒凉稻田小茅屋。
再经人通风报信,金花嫂嫂才由稻田被带来,满头臭汗,身穿破烂,坐于草棚下,不发
一言,一副脸臭嘟嘟,谁见了就恶心。
爸爸问及我,喜不喜欢带回当嫂子。
我摇头不语。
为什么呢?我也提不出什么理由,只感觉到她满脸恶臭,一副不令人喜爱的模样。
那次稻田看亲,堂哥阿山并没前往,在父亲的旨意点头下,不及一个月后便匆匆成亲。
在日治时代,民不聊生,因此婚礼也显得简单,穷人女儿,嫁出去如泼一盆冷水,也在
餐桌上省了一口饭。讲的阿山婚礼,只是从简,但家里来了众多亲朋,也得在屋外另搭
凉棚,请了几个厨师,在那宰鸡杀鸭,喜气一片。
洞房花烛之后,阿山算是长大成人,父亲便将他一手创业的伊港生意交代给他俩夫妇。
初看金花堂嫂,显得沉默寡言,只是一过门来,便遂渐显露其本性。原来她与丈夫臭气
相投,也显得懒散泼辣。先是把父亲珍藏于店内的药酒,当补身药喝得精光,结果虚火
上升,在一场大病中,也把肚里刚形成的胎儿给洗掉,为此母亲大发雷霆。
“喝了没上西天,算她命大...。”接著父亲只好把他俩夫妇驱逐店外。
“不是我不疼这小侄儿,而是他太不长进了。”父亲每当提及阿山总是那么感叹。
当年父亲越洋过海南来,阿山才三岁,也随著叔伯们过番,因为他家中只有八个兄弟,
八张口欲吃温饱,实在不容易,当年唐山活不下,唯有学人过番来。
由于阿山在家中排名第三,三与山同音,就叫阿山了。令人较为熟习他那在唐山八兄弟
中名叫阿八,倒是娶妻生子,较有出息。
大陆变色后,由于土改运动,父亲寄回唐山钱,所建的房屋均被人民政府没收,而阿七
,阿八都被打入地主阶级,靠海外汇钱过活的牛鬼蛇神,生活痛苦不堪,数次写信要父
亲替他申请南来。
“不行呵,这里一个阿山,已闹得鸡犬不宁了。”
母亲是坚决反对,况且中共政权席卷大陆后,英殖民地政府早已严禁大陆人民南来,而
这里回去大陆侨生,也就无形中抛弃自身的国藉,变相地被驱逐出境,永远不能踏回故
土。
于是阿七,阿八南来之事也不了了之。只是阿山夫妻俩两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结果
金花嫂子连夜卷铺盖跑了,留下了孽种。
“妖寿呵,小孩年幼无罪,如今父亲不长进,老婆又跑了,唯有把小孩,往我这里一塞
,放了他娘的屁,也算尽了人生一大事。”事后母亲愤愤不平骂著。骂归骂,小孩放著
,成了定局。
随著岁月流逝,阿东已遂渐长大,当然他也步上一般人的生活途径,也跟一般小孩一样
,上学读书。
所谓<那一条蛇,生那一粒蛋>。阿东年幼时,好的不学,却拥有父母遗留的劣根性,
也是一只好吃懒隋虫。邻居却怪罪母亲,说她心态不平衡,不疼阿东,百般虐待小孩。
其实不然,无端端地照顾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实在不易,而且阿东自小便失去母爱
,在寄人篱下过话,其叛逆性格也逐渐表露无遗。
数年后,堂兄阿山又在指桑骂槐。
“阿东不听话,不长进,还不是有人只知抚养,不懂管教。”
母亲听之不动生色,就在马路口等著阿山路过。那天阿山自南兰律上段骑著脚踏车而过
,正被母亲撞著,在大街上演出骂街闹剧,而阿山却显得狡猾,任由母亲指责,不发一
言,本是欲讨清白,却惹上弄巧反拙,在表面上母亲算是占了上风,但暗定里,大家反
而同情阿山。
到阿东念上小学时,已是一个身粗力壮的少年,只是学业成绩天天吃红蛋。于是他那不
长进的父亲又在说话了,纵容那宝贝儿子。
“你书又念不成,不如跟我找散工做,又有钱可花,怎样也强过这里。总之,寄人篱下
,心情不好受呵,外界多自由,要做什么,吃什么都没人管。”阿东带著冰冻之心,遇
到火热的煽情,于是屁股拍拍,不带一样东西,走得乾净俐落。
过了一阵相当沉静时日,家里也不知阿东去向,也不知阿东父子活在那里,日久也不见
他们影踪。
好事之后徒,又在奔走相告。三姑六婆吱喳地。
“若是阿东做人不看破,整天呆在那一家,肯定是一辈子没出息。”
“还好快走快好,你看人家现在吃得多胖,那像从前瘦巴巴。”众人口水多过茶,偶而
也露现恶嗅金牙,令人感到一阵呕吐。
“唉,替人养儿,我前生做什么孽,真要倒霉一辈子。”母亲在泄气,感到几点心痛。
“我们待人家好,人家那儿放在心头,要是一点差错,人家就恨你一辈子,记在账本上
。”
其实那时我们居住的木屋,可说是一间大厝。进了一条木桥踏进楼梯门槛,引来是前边
大客厅,在则走廊接著内边客厅,双边相对拥有四间大房间,再进引来横过长厅,走到
后边又是长形饭厅,双边围著木墙,上通风设备,光线充足,再前往一小步,又是一个
小厅堂,在边还有两间后房,右边沿著梯下还是一个大厨房,几乎能拥下十个厨师在那
大显身手空间,厨房外是一个庞大晒台,几乎相等一个篮球场的面积。
在小厅堂后边,还有一个方长客厅连饭厅和两间卧房及一小厅房。厕所则要走过两分钟
在晒台后一独木桥后独立小房。心想这么一个大木屋,有谁不打它的主意。
三姨姆一家人就在那边生活过半辈子,她家中除了老大外,余下一家八口大小都在后房
那小房间出世。至今姨丈已过世,孩子都已长大成人,论聚婚嫁,又有几个记得昔日母
亲对他们的恩情。
二舅母也在那边住过一段时日,不过经不起<阿伯公>的诸多为难,不过几年就搬走。
二舅母居于我们那间大厝,却是在我童年时期。父亲为了照顾伊港生意,而这里空大木
屋没人居住,父亲只好叫二舅一家人来居住。
我们从伊港搬上来后,他们一家人却成阿伯公的眼中钉,二舅母承不住气,气愤地搬走
了。
二舅母搬走不久之后,阿伯公也因年老病逝。
二舅母与阿伯公争吵最剧烈的时刻,正身怀六甲,不久产下儿子,其摸样神情真的跟阿
伯公一样。为此,不少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是否真的与阿伯公有染?”听了众议论,我忍不住问及母亲。
“不可能,你阿伯公从伊港上来时已是八十高龄,若不是因病,他才舍不得那边的老叶
园...。”母亲回忆的说“他老人家,平时省吃省穿,而且人也守旧,想他不会干出
这等事儿”。
“再说,他们一见面就不知挤了那门的邪,就水火不相容,怎会...。”
于是好事之徒都在说。
“一定你那阿伯公死不甘心,投胎到她肚里。”
说的一点不假,二舅母的儿子成长后,其模样神情,真像她妈昔日针锋相对,死对头的
翻版。
她那不长进的儿子,平日不务正业,前阵子听说还跟人到印尼木山营工作,不久传来了
厄讯。
“害得你舅母哭得死去活来...。”那是多年后,在母亲与姑嫂论及中,听过这样的
对话。过了三年后,二舅母这宝贝儿子突然活著回来。引起母亲外家一阵震荡。
“不是说阿三死在印尼...”人们都瞪了眼,呆了口。
“不,那是误传,死去是阿三的朋友...”原来他是跑到印尼新机内亚内陆去,在一
个日本人开伐的木山营。
那是无意中听到咖啡店的八讣。
“阿山坐在一日本人的<冷苦舍>,在赴木山营途中,由于连日濠雨,山路遥远泥烂,
连人带车翻到山下...”。
“后来那日本人与司机都死了,而阿三也晕了过去,昏迷了一个多月,人家以为他再也
活不了...。”
于是消息就这么传开。

阿山回来,舅母当然也破涕为笑。不过阿三是个浪子,回来无所实事,整日无聊,与三
教九流闲坐咖啡店。这样活著回来,与那样的逝世,生命对阿三也显得无奈嘘唏。
不过对二舅母那已是心满意足,因为孩子究竟活著回到母亲身边,也来得踏实。只是阿
三经过那场木山翻车事后,由于脑子受到剧烈震荡。
“有时人也显得迷胡...”二舅母提及总是那么伤心流泪。
“人家说,田螺为子死...”。母亲听之,也同情地跟我提及,有空不妨去探望表弟
。由于大家成长在不同生活圈子,因此我与阿三显得异常隔膜。不过在偶而家常便话提
及,也就只是没有真正相处过。阿三的结局如何?我也没心去穷追。只知阿三长相真与
壁上挂著祭拜的阿伯公相片没有什么两样。每年阿伯公忌日,母亲总爱于那神位上的旧
黄照片,勾起回忆,想已过了一段漫长岁月。
   ·   ·   ·
阿伯公逝世后,也是日本南侵的时刻。
依稀记得阿伯公逝世前的模样,还是靠了祖坛上那张放大照片。
母亲常对我说:“阿伯公真疼你...。”
“那时你还小,常跟阿伯公到伊港老叶园跟出跟进...。”母亲常爱在亲戚面前提及
我儿时与阿伯公相处情景。不过在我印象中较为明朗还是阿伯公在床上病倒时刻,每次母
亲煮稀粥之后,便叫我端著一碗,热蒸蒸的,到阿伯公房内。
阿伯公总是倒在蚊帐内,我把稀粥放于床前叫了一声:“阿伯公,粥来了,阿姆叫你趁
热吃了...。”
由于房内阴暗,阵阵臭气扑面而至,使人难受。因此一进房内不及半分钟,就想急快跑
。记得那儿时心情,并不甘于每天清晨呆在那儿,双手端好一碗热腾腾的粥,讲同样
的话。无奈碍于母亲有令,难以反抗。
直到一天清晨,突见大人在议论纷纷。
有人细声在我耳边:“今天你不用再端稀粥了,阿伯公再也不吃了...。”我心中却
引来一阵松懈。依旧见家人细声细语,在我稚童心境还不知怎么一回事。
过了不久,只见母亲跪于阿伯公房外,三声叫著,房内没有反应。
大家都说:“阿伯公过身了...。”紧接著嚎啕哭声酿成一片,亲朋戚友互相报丧。
阿伯公死了,就是这么一回事,有人赶到巴刹告知父亲,也来了一堆人在那里忙这忙那
,人语吵杂,意见多多。
不久,阿伯公僵硬的尸体被指出房外小客厅,躺在四块板凳上,香火炽热地烧著,眼看
一张张冥纸溶解在火堆中,大人都在说,<脚尾纸>不可间断,否则死者幽魂便会在赴
阴间途中迷失方向。当然家中怀孕的母猫被关起来,时不时发出凄凉的哀哭声。
夜间守灵,我们都被安在客厅上,有人继续不断在烧冥纸,一些有经验老者却在身边置
放一把扫把,预防万一。在我幼稚的心灵中,若是真的发生万一,在狭窄堆满祭品的小
客厅上,不知要往那儿跑,所以那一夜大家都在半睡半醒中。大人依旧在忙著说话,也
显得低声。原来那时日本蝗军已打进石叻坡,红毛军已举手投降,那时没有报纸,只有
靠二叔一陈旧收音机,零碎含糊不清的英语广播。
星加坡沦陷了,大家都在提心吊胆,这世界将变成一个什么事道,而我只担心,那双被
绑的母猫,几时挣脱绳子,横跳阿伯公僵直尸体,那种不寒而栗的恐怖感受。
整个诗巫市镇,已陷入紧张局面,人心惶惶,日本的厉刀几时落在自家的颈上而不知。
夜间守灵,也正是夜间戒严时分,屋内一点光线都不能外泄,而我们家中的电灯早在戒严
之前不能应用,因为受英人控制的电火局早已停止操著。人们都把窗户关得紧密,稍有
点亮光,路边便有人监视,高喊:“火呵,火呵...”的警告。
在我那幼稚的心灵,无形中引起阵阵恐惧,不禁感到一阵顿时疑惑,这世界为什么充满
这么黑暗与冷酷,也忘了阿伯公的棺木几时运出埋葬,日后在母亲回忆话常中说:“你
阿伯公过世三天后,日本人就来诗巫了...。”
依稀记得,年幼首次尝到逃难的时刻却于那时开始。
我随著大人们,赶趁月黑风高,靠著双脚走著走著,朝著那个方向也不知,也一点印象
都没有。似乎也没饥寒过,好像平时难尝到的饼干,一路不断供给小孩子吃。
第二天清晨梦醒时,只听到窗外的猪只,滚在屋前泥泞土中,喔喔得意的叫著。原来昨
夜下了一场大雨,几时我们抵达那处于偏僻胶林的小茅屋也不知。窗外胶林潮湿一片。
大人们忙著在厨房后的高谈声浪与火炉跳跃火舌呐喊溶在一块。
过了几天,听说日本皇军进城却是一片平静,也没听说皇军杀人放火,于是我们又静悄
悄地回到原来故居。
有人说,在日本统治期间,生活多么清苦,我并没有什么感觉。
“你小孩子懂什么?乱乱讲...。”大人每次总是那么认真地打断我的沉思。
我们同屋,父亲的世交林六叔,人称阿伯林,这时却容光焕发。
林六叔,人平时显得不易与人交谈,也不易亲近,在一家华资小银行当财库。那时银行
一小财库确是一件了不起天大职务。因此屋中里里外外,对他显得特别恭敬。某银行是
日本南侵唯一受接管古老银库。银行经理是当时华人社会有头有脸人物,因此在抗战期
间,当了什么救国脤灾顾问逃不了。因此皇军一进城,按著名单抓人,他是榜上有名也
逃不了。被皇军抓去打进黑牢廿一天。
提起这银行经理大少,给人印象深刻。其实当银行经理只是挂名,在外还拈花惹草,还
生下一大堆野种在那勾心斗角。
每次遇到琼枝楼来自石叻坡歌女,就情不自禁前去捧场,说是到那儿听粤曲,附庸风雅
,最后还不是唱到那儿上床销魂。若是有银行重要文件要签署,还要银行打杂的到酒楼
找人。
日本皇军一抵达,他的皇朝也跟著完蛋,在日本接管业务期间,也需要一个资深华人副
理,因此阿伯林也顺理成章顶了上去。
其实在抗日前夕,林伯也参加过由殖民地政府所训练的民防工作,也参加夜间巡逻。只
是日本人一来,却把那顶唯一著为参军训练铁帽证据,不知藏于那里。
由于银行业务上的关系,林伯就常与日本人搞在一块,是否扮起汉奸角色,则不知。只
知他数次宴请日本客人到家,还让妻子下厨陪酒,自身也留下两撇日本胡子,一副东洋气
派。
不过三年八个月的苦难日子,一幌就过。在联军登陆的时刻,银行行政重整,那时懂得
英语之人,少之又少,林伯稍为懂得一些皮毛,仍旧留任,况且他又是银行旧臣子,留
任期间就由一小财库,再度荣升至副理。
在日本人统治蹉跎岁月,童年却依旧过得蛮有生气,只是感到换了不同统治者,外来主
子的另类感受。
只听过大人在议论纷纷:“巴刹的福州人,见到日本皇军没有行礼,没有鞠躬而遭到毒
打...。”那时多数福州同胞多在山巴地带割胶,而被视为毫无见地的山巴佬,也不
知见了皇军还要这一套繁文缛节。
还有谁家女儿,被皇军唤去陪酒,招待皇军,那年女子家当众陪酒是一天大耻辱。
“你看,那家的女儿,就是当了日本陪酒女,至今年纪都已一大把,还嫁不出...。
”母亲每当话常总爱提起这些旧日话题,著为女儿的教诲借镜。这也难怪,在一般世俗
眼光,只为日本人添酒就是牺牲色相,怎么讲也是一件极不光采的事,就是跳进拉让江
,三天三夜也洗不清。
自从我懂事以来,就见过梅家姐妹,人都长得不赖,而且也任职于政府机关。她们于联
军登陆后,先后都进了英校,受过英语中等教育,讲得一口宗祖国的标准英语,她们在
事业上都是一帆风顺,对于左邻右舍的闲言闲语却是我行我素。
倒是那些平时闲言过多的家庭妇女,其女儿也不见有多长进。
童年也经历日本统治时光,在街上遇上日本宪兵,也刻意学大人向皇帝肃立起敬,一点
也不感到尴尬,反而以此为荣,讨得日本士兵欢心。只是同屋内的朱大嫂却感到对日本
人鞠躬行礼是件很不光采的事。她感到大家是人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为
什么相面而遇还来这一套。妇人之见,忘了日本人是当今统治者。
“为什么过去我们见到红毛人却不来这一套?”
“你忘了,日本人凶性惨暴...。”
唏...。
“我早上经过菜市,迎面而来两个日本宪兵,眼看走不掉,只好站著,待他们走过,还
要弯腰驼背,措手不及行了一鞠躬,多不好意思。”
巷里的女人早在清晨就在八卦。
“昨晚,存用伯不知吃了什么老虎胆,见到日本宪兵即骂声干令老姆而被打了两巴掌。

“呵...”引起了一阵惊惶的哀叹。
谁知那日本宪兵原来是台湾仔,懂得听闽南语,不分清红皂白,往前一跨,一巴掌有力
地打过来,把存用伯打得天昏地暗。
“还好是台湾仔...”有人插嘴细声地说:“若是遇上了真正日本仔,那就不堪设想
了。”
自从以后,存用伯见到日本宪兵走过,便远远地闪开,也不敢正视一眼。只是那日本人
那一巴掌打下,把存用伯打成一个哑人,再难听到他唠叨说话。
在联军登陆前夕,吉陵部份地区受到猛烈的空轰,许多人多避难到山芭,正是存用伯躺
在床上的时刻,有人来探病,向他细说:
“联军飞机已在放屎了...。”
存用伯听之,双眼微微张开,嘴边露出笑容,可惜他等不及联军登陆,便于一天清晨,
两脚一伸,匆匆地走了。由于正处于战乱时刻,大家也顾不了许多,三天当一天地,只
在<武吉立麻>找了一个坟位草草了之。

提及存用伯,原来他是于中国抗日前夕,芦沟桥事变前为了战乱而随著堂兄来到诗巫。
由于在大陆受到抗日救国炽热宣传的影响,因此对日本帝国主义怀恨在心。日军一来到
诗镇便大逮捕,不知怎样,他却成了漏网之鱼,也由于这样,有人在背后讥刺他,说他
是日本人奸细。这一派胡言的猜测对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当年日本铁蹄踏进这乡镇的
时刻,他早有先见之明,本想到山里组织抗日游击队,后来不知怎样却在山芭躲了半年
,待风平浪静的时刻,才敢露面。那次于街头,敢面对日本宪兵,是长期怨恨累积失控
,情不自禁骂了句臭话,而引来一巴掌。
而他的表妹阿花,却于日治时期嫁给一日本军官,随丈夫返回台湾,从此不见踪影,大
家都在传言她的日本丈夫对她非常疼爱,日子过得顶不错,可惜却没有见到。
那时中国大陆及南洋一带,正处于日本人严厉的统治,而阿花却大逆其道,远嫁日本(
其实是台湾仔),天呵,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那阿花呵,那年才十八年华,人长得粉白细嫩,一尘不染,谁见了就赞她长得美
,长得可爱...。”
那年我无意中听到有关她的一爪半鳞描述。其实存用伯一家人,对我根本没有印象。
依稀记得,那古桥,区区直直的木板,铁钉钉著的的木桥,毫无境界地伸延远远的江边
,阴暗的木屋,毫无秩序地排列于桥的双边。
阿花就住在这里,与古桥的居民一样,过著平淡无奇的生活,好似这世间改朝换代,对
她也没引起一根毫毛的感觉。走了红毛鬼来了日本狗,她依旧过著一枝之栖的生活。
“什么红毛,也难得一见,当时红毛个个是<端>,只有在政府土库才得一见。巴刹那
些马打还不是马来人,那有什么红毛...。”
那是阿花对红毛政府的看法。
“只是来了日本人,大家都说红毛人早从布拉甲上游逃到荷兰...。”
“还好,日本不费一粒子弹,轻易地把诗镇拿下,石叻坡就惨了,义勇军的奋勇抵抗,
听说英国人只发给他们,每人七粒子弹,只打了一阵子...。”
“日本人一渡过柔佛海峡就屠城,不知死了多少人...。”
“因为诗镇有几位头人,曾参加陈嘉庚的南洋筹脉会,早被日本仔拉去了。”
屋里每次都在细声绘语地论著,因此阿花从中也听得一二。你说及日本人正在中国南京
大屠杀,毫无人道,她也不会感到什么?那些历史伤口似乎显得好远,好远...。也
好似听到英国人在石隆门屠杀过当年造尼反矿工,把砂罗越河都染红了一样,她的一个
远亲叔伯,就是那场天变的劫后者。
就在一清晨,阿花照旧于木屋天台以一更长竹竿,穿著一串刚洗湿漉漉衣服,准备晒于
短墙上。
可是一不留心,碰的一声,整根竹竿带著大串衣服掉了下来。天呵,不歪不斜打著一个
路过日本宪军的头上。
日本宪军抬头一瞧,准备破口大骂。一看阿花那紧张铁青人脸,时红时白,突然感到异
常可爱,紧张呼吸的胸口一上一下,掩饰于简陋上衣内的双乳显得健康突出。那日本军
官瞧之不禁微微一笑,眼眸情深直瞧阿花粉脸,双方对阵一时也不禁呆了。虽是街边晒
台相隔不远,那阿花却被一副英俊年少稚气的脸歉意地笑了一下。
这时家人立即走了下来,连声道欺地陪不是。大祸临头,不知如何是好。
奇怪,那日本军官并不发怒,虽被竹竿挨了一棍也不恼人,拍拍身子,微笑有礼地行了
一鞠躬地走了。大家都在背后指指点点。
“这次阿花可闯大祸了,那日本大兵回去一定带了大队人马,把你们全家人给带走..
.。”
一天,二天...毫无动静,阿花家人都在嘀咕,那日本佬炉子里卖的什么药。
两个礼拜后的一个黄昏,突见一年轻人带著日本糖盒,站于阿花门口扣门求见。
家里人一开门,吓得惊魂失魄,而来者却没充满一点杀气,反而彬彬有礼,其举止再把
家人吓得哑口无言。
“我是来请求老伯,伯母是否能将你的爱女许配给我...。”那日本军官操著不熟练
的马来语说明来意。
而阿花双亲从来也不会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得知了对方的来意,答应吗?对方是日本
人,我们的死对头。不答应?行吗?现在是谁的世界。还好,算老姆世故,懂得应付委
曲地说:“我想问问女儿的意思,改天再给你答覆,好吗?”
对方听之一楞,有点失落,但也有礼貌地告退,静静地等候佳音。这些对话,其实早被
躲在房门后的阿花听得一清二楚。
阿花见到对方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少女芳心如小鹿蠢动,早已默许。
“女大不中留呵...”阿花老父感叹,老姆在饮泣,即然女儿愿意,也好过嫁到山芭
福州人割树胶吃蕃薯。而阿花也自那时相思成疾,茶饭不思。谁知过了一个多星期,那
日本军官再度登门,老姆便引见阿花,阿花也打扮一番。有点苍白的颜容依旧饰不住那
含情的眼眸,不及一个月,阿花便嫁过去了。
有人说阿花老母贪图富贵,把女儿往虎口塞。在那时代,阿花嫁给日本人,在这小城镇
却是一妆天大大事,七嘴八舌地在背后议论纷纷。
存用伯在酒后便发牢骚:“那死不要脸的老头,也不知日本人好歹,偏偏卖女求荣,当
民族罪人,呸!往后看他日子怎么过?”。
大家所期待的往后日子是什么?心中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其实阿花所嫁的日本丈夫,确是台湾土长入伍青年,婚后对阿花十分恩爱,待阿花家人
也不错。
大家所期望的好戏在后头,并没预期的发生。在联军登陆前夕,阿花便随丈夫孩子回台
湾去了。不久阿花家人也移居他乡,听说老头也在几年前病逝世。阿花家人的销碎音讯
也谱上休止符。

有人提及存用伯于联军登陆前夕逝世看来是误传。那年在东京突见存用伯真的吓了一跳
“人家不是说你...。”
“那是阎罗王不收留我,哈,哈...”
那年我因考察业务与旅游,恰巧与存用伯相见在一酒店。看他年纪已显过半百,对大和
族仍存有强烈的抗拒,对日本人仍存有厌恶的固执,而忘了战争是战争,历史的创伤看
来欲用长时间的治疗。
那天我们相聚在酒店餐厅进早餐的时刻。
待者拿了两杯冰冻冷水有礼放于桌前,他却有话说。
“要小心,日本人很是恶毒,七早八早就想毒死我们。”那时东京正值早春,春雨绵绵
,我心中在嘀咕存用伯对日本人的成见那么深,怎能还来日本游玩,而无形中把眼光拟
视著立于背后的待者。他虽听不懂存用伯的牢骚却直望著他微笑,还以为存用伯在以闽
南话与他交流,令我想及日治时期,那句顶撞日本宪兵的三字经,而得了一巴掌的趣闻

前不久,存用伯去了中国大陆,回到了家乡厦门。
那时中国大陆还没开放,存用伯回乡探亲也是经过一番繁文手续,见到了姐姐及在大陆
的亲人。回乡之际,他还带了冰柜,彩色电视机。大家以为他在南洋发了财的金山伯。
其实,那是他平时节食省穿留下来的钱,在香港过境时候,买了彩色电视机。
“还可收到台湾的歌舞节目。”他兴致很高。
“共产党不会禁止吗?”我心中在疑问。那时谁敢看海峡对岸节目,便被视为反动份子

“不会的,其实他们也喜欢看。不过我们把电视声浪开得很低,门外若是有公安人员经
过,家里人立即把电视节目扭转到中央人民电视台...。”
“若一遇到台湾新闻广播,家里人便把电视节目扭开另一波道。”当时两峡海岸还没开放,因此
大家对陌生中国大陆生活情况都感到好奇,不禁老是问长问短。
“唉,厦门还是老样子,很多店屋空著,为公家占据,大家不敢开店做生意,说是反对
西方资本主义...。”
过后存用伯还返回大陆省亲几次。最后一次是护照到期更换时,才发觉护照背后在离境
时,被中国边境关卡撕掉一张。护照成了问题,害得存用伯气得破口大骂,团团转。听
说还在叫旅行社当局给予证明,他是合法回国探亲。只是当年出国日期已久,当局是否
替你代办或在敷衍了事,连存用伯自身也没信心。

在日治时代,由于农村破产,民不聊生,大伙都涌向市区讨生活,也促进了古桥繁华一
段时期。生活虽然清苦,但长期熬来的生活经历,并没把古桥居民吓倒,他们仍旧活在
悠闲节奏中。
那时较为富裕人家都已装上电灯,夜间一到,光线由屋内门鑝外射,至少也温馨那一带
居民心灵深处,至于其他简陋房屋,时间一到便忙著点燃土油灯。
联军登陆,市内疮痍一片,古桥也跳不出战争留下后遗命运。经过战乱后,古桥居民逃
出天生,依然默默回到故土重建家园。这里虽然没遭到飞机严重轰炸,但历经数次机关
枪扫,在墙壁中也留下垒垒炮弹的战争遗迹。
五十年代,这一区域的基本设施还是非常落后,缺少食水供应。因此古桥居民的饮食水
供,多靠屋脚下的拉让江潮涨。
深夜两点,正是入寝好睡,也是涨潮时刻,家家户户点著土油灯,忙于桥下提著铁桶汲
水,或赶在清晨把洗净的衣服,晒于古桥两旁,早已绑好的细铁线,在桥的两岸升起万
国旗,也不见路人走过顺手牵羊地把衣服给偷了。
潮涨的时刻,是古桥天真稚童最高兴的时刻,大伙脱得精光,跃入水中,泡它一个炎热
午后,也不见有人于这场水深火热中,熬出病来。当年古桥身强力壮的小孩,从不打著
生病的旗帜。
只是路口的养猪人家,猪寮就建在屋后,与著豆乾豆腐水连在一块。几十只猪儿,时间
一到,就只知张开小嘴直叫,喂猪也是冲洗的时刻,少不了猪粪渣滓随流而下,大家在
戏水中,不免见到黑漆猪粪,半浮沉于流水中,能避就避,或闭起嘴巴窒著呼吸,让它
流过。
联军登陆后,并没改善这地区的基本设施。木屋依旧木屋,已是钉落板脱的旧桥,每当
人们走过均摇幌不定,跶跶著向。有谁关心那里人民的死活,在英殖民地统治下的人民
,那知那是民生课题,古桥命运也只好听天由命。

记得古桥尽头木屋,住著古宁伯一家人,知道这一家人时,只有父子三人相依为命,过
著与世无争的世界。那家人平时只靠老父,划了一小舟到哥乐岛对面江垂钓。花了大半
天,运气好还可钓到两三斤<木固鱼>,也不以斤俩计算,就以树藤串了起来,沿街叫
卖。
说是一串鱼卖一元钱,给他八角也照收不说,志在脱手,从不计较。看吉宁伯,一身晒
得乌黑,双眼突出,几根毛发永远蓄不住的秃头,永远赤著身子,下穿著那浸于泥泞河
水,永洗不净的粗布内裤,永遮不住那垂直不醒的那话儿,露出修长细腿,永远是一副
赤脚大仙模样。
他的孩子,也跟古桥其他孩子一样野,午后放学不回家,把书包搁在路边,在河中浊黄
流水捞鱼游水,乐而不返。
也见过吉宁伯,手中拿著一细小藤条,在河边大呼小叫追赶那小子。后来多时不见吉宁
伯前来卖鱼,问及母亲,才知他已归西多时。由于吉宁伯不在人世,古桥垂钓行业后继
无人,家中的盘碟也缺少了<木固鱼>。
吉宁伯逝世后,也不知他那些孩子怎么过活,后来听说因付不起每月三块房间税而搬迁
,从此就没见过他兄弟俩,有人提及老大正在建筑工地当灰工,老二呢?却下落不明。
四十年后的清明时节,于墓山凉亭突见老大,打过招呼后,想不到他对古桥的记忆历历
在目。提及老二,他神色黯然。
“几年前跟一伙人到印尼木山工作,起初还有音讯,后来...。”
后来听说印尼动乱,就断了音讯。
今年清明又来到,我依在凉亭上等车,心中有种期待,却不见老大踪影出现。吉宁伯,
他那突出毫无表情的眼眸,使人在稚幼心灵留下深刻印象,随著老人家逝世后,对面江
的哥乐岛的小河,木固鱼也在人们印象中逐渐消失。
六十年代,古桥年轻一辈受到时代思潮的冲击,开始知道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再也不
操纵在殖民地主子。
巴刹闹烘烘,职工团体,政党组织相继成立。人人都在议论这土地究竟属于谁?
夜间,古桥居民都相继涌到市区,参加万人召开群众大会。
“我们要把殖民主义者,赶出这个土地上...。”台上讲话,是一个身显得有点发胖
年轻人。人家都在说,他好好的一个洋行<土库>经理不做,却跑来这里呐喊。
“他吃了老虎豹子胆,不怕红毛人...。”古桥一些年长的在议论。这世道真的变了
喽。
古桥年轻的一辈却不这么想,他们也挤在人群中,在万马奔腾的人潮中,寻找自己心中
的英雄理想形象,似乎在期望得到什么启示,也似乎失去了什么。
来自北方大陆的新书籍,偷偷在他们之间传阅,在他们黝黑的心灵,敞开了一个天窗。
总之,这世界似乎已陷入一阵乱糟糟的境地,古桥一带居民也得到什么启示,年轻人逐
渐失去了昔日的活跃,也没听见他们的欢笑与歌声。
那天清晨,阿逢一家人,整装待发,说是到电线路排队。
“排队干啥?...”他们似乎都没考虑到。
“他们拿著一本厚厚的簿子叫我签名,我不会签,他们就拿我右手姆指押画,还写下我
的名字抄了我的登记号码。”
过后阿金姨逢人便说,显得有些埋怨。
“那是签名运动,反对大马计划。”有人在旁插了嘴。
“什么大马?跟我们什么关系?就凭在那簿子画押就能反对吗?”。阿金姨头发苍白,
眼神显得无力,这么疑惑地问著。
“红毛人想把我们卖出去,不让我们独立。”有人试图解围。
只是阿金姨越听越胡涂。
“我们给红毛人管,不是好好的,最少也强过日本人,又没米糖好买,为什么要死反对
?”
“从现在起,我们不要人管,要自己做政府,要自己管自己...。”一个年轻模样学
生对阿金姨显得有些不耐烦。
“走,我们到电线路去排队...。”阿逢一家人倒是顶热心
“说得这些纸条,当那些大粒人的车子走过,就有人以身体挡住车,你们就把子条往他
们车子丢。”有人在一旁不只一次教阿逢年迈的母亲。
“知道了,知道了...从昨晚起就一直听到你在噜苏这几句话。”母亲显得不高兴,
一眼在责怪儿子身边的年轻人。
“不要说知道,那次选举,叫你在三个圈内打个<×>字,这么简单教了半天,结果呢
?...”
女儿指的是母亲在那次市议会民选举投票中,花了几乎半个月时间,叫母亲于选票空搁
中打了个<×>字。结果母亲一到现场,什么都忘了,站于投票中发了一阵子呆,就把
票子往内一摺,丢进了箱子,匆匆出来。
结果一问之下,才记得忘了打个<×>字,待要回去已来不及。为此回到家里,引来孩
子一阵的责骂。阿逢母亲为此也心中感到懊悔,可惜。
“记不定就输在我这一票中...。”心中一直在嘀咕。
这天清早,阿逢一家人便整装出发到了机场,他们一家人好似是古桥,党的领导者,偶遇
党召开什么群众抗议大会,和职工会庆祝<五、一>劳动节的文娱晚会,他们总是争先
恐后发动当地居民参加。
“听那些人讲话,又长又臭,有时也不知在讲什么,人家鼓掌,我们也跟著...。”
有次阿逢老母无意中闲谈透出心事。
“要看那些人在台上跳舞,还要待到深夜,回到家里几乎就听到鸡啼,隔天总是爬不起
。”奇怪的是虽有某些怨言,但每每有什么动静,大家像中了邪,总有他们凑热闹的份
儿,就像早年看闽南戏班一样。结果台上讲什么也听不清楚,大家只顾在台下啃瓜子,
话家长,买冰水,总之台上热烘烘,台下也是热腾腾。因此阿逢一家人最高兴就是等到
这时刻的到来。
那天到机场排队,是针对一团民意调查团来,调查什么不要紧,发动群众展示力量,表
达心声是真的。
那天阿金姨以牙齿痛找了藉口不能前往,党派了几趟人来说服,也不得要领。
“还好,那天我没去,要不然一定被人踏死。”
只见午时过后,阿逢母亲及古桥一带居民神色慌张地跑回来。
“那些载大粒人的车子一过,我们就把纸团丢过去...。”阿逢母亲上气不接下气,
喝了一杯大白开水。“糟了,这次世界闹大了,警察还开枪,不知打死人没有。”
“有人向警察丢了石子,引起警察动手,就这样乱了起来。”有人在旁插嘴,言不尽意。
不久消息就在市区传开了,人心显得混乱,好似天就塌下来似的,古桥也不显得平静。
隔天报纸以巨大的篇副报导了昨天动乱事件。有人在图片上找到满身浴血的警察。
“唉,那不是阿邦杰,他是天大的好人,怎么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他的头上...。
”有人在看报中发出了这样的惊叹!
阿逢与一般年轻人显得更忙碌,连饭也没吃,一清早便骑著脚车往市区党所开会,还准
备总动员开抗议大会,至到深夜才托著疲劳的身子回家。
过了几天,在一清晨街头巷尾,突然出现了标语招贴,贴满了柱子墙壁,也听说警察也
在深夜中扣了不少青年男女。阿颂的老店就在街尾充当内应工作,多位慌张青年男女跑
到店门口猛拍叫喊开门。阿颂才把门缝门至一半,那一批人才挤进来,警车也跟著驾到
破门而入,连捕带打地把一伙人堆上警车。阿颂也在那时被打内伤吐了几次血而带病到
今,有人说阿颂人也长得不赖,为什么还不娶亲,老守著那破碎不全的光饼店是有原因
,就因那次内伤使他不举。
隔天清晨警车通过扩播宣布全市戒严,据悉在巴刹店屋后的烂泥发现了浮尸。
廿四小时戒严,又加上拉让江洪水氾澜,整个城镇发生了史无前列的变化。全中陷入一
片绝死中。有人在深夜无端端被带走了。绿衣人员,每隔三天两夜便敲门审查登记,气
氛紧得很。那时大家都躲在家里,不敢出外,围在桌上收听广播,有人在底声议论:汶
莱反了,林梦断了消息。
当然也有无知山巴居民清晨来到市区,不由分说被带到黑蓝警车。直升机时不时从屋顶
嚣张撗飞过,发出向亮的迫力声向。
接著而来报纸也被封迫,阿逢他们活跃的职工会也被撒消注册。阿逢大哥,一位从事工
运政党的活动份子,也在阿逢家里被揪之后,为此阿逢也引来一身蚁,害得母亲哭得死
去活来。
那夜,那年迈八十母亲跪下求情。
“你们行行好事,你已把我的儿子女儿都带走了,就放过这个小的,行行好事留后吧.
..。”
只是一令在手,执行警官也无从适从,结果连阿逢也被带走,关进集中营。
“罪孽呵,绝子绝孙,罪不容诛...”。阿逢母亲在深夜中,哭咒中引来阴风阵阵冷
凛。第二天潮涨淹到古桥梯口,还不断下著霏霏细雨,夜间依旧戒严,阿逢老姆突然卧
病不起,躺在床上茶饭不思,口中念念有词,依旧那句老话,咒那绝子绝孙的兔子。
四十年后,八十老妪跪著的咒语,果然灵验,还是世事有巧。当年那穿绿衣的跋扈退修
后,隐居于邻国油城,生活不愁,却尝试绝后寂寞的苦痛。而阿逢老姆却早不于人世,
昔日古桥一段恩怨也应告了一段落。
阴雨过后,也有晴天时日,古桥经过蹉跎岁月,已是人面全非。昔日居于这里的阿伯阿
姆在古桥的发展中,早已被历史烟雨所淹没,不禁令人感概万千。

那一夜来到客厅闲坐,手挚一本《古桥发展蓝图草本》,貌不出众,人显得矮小肥胖的
阿福。
“有可能吗?这不是一桩小的发展计划,在这地区要发展成百间商业区。”过后大家在
心灵上引起一阵疑惑。
“古桥其他散户都已答应,只是条件还没谈妥...。”父亲听之在沉思。我们拥有一
方块,那是父亲早年省吃节约和母亲私房钱买的。
“说的也真,这里本是烂泥水洼地带,难得有心人。”母亲有所不知,随著市区顺速扩
建和发展,古桥地区已占了天时地利条件。
那时已是八十年代,砂罗越已加入大马独立后的时日。
报上刊登了古桥发展消息,引了一阵震荡。
“我们死也不搬走,除非发展商赔我们一万八千元的搬迁费用。”阿林一家,在他未来
女婿杰克蔡的策划之下,狮子开大口。
“真是无理取闹,他是什么货色,贴一千八百还可商量...什么,杀人放火。”阿福
手中依旧执著那本发展草图当定心丸,显得有些发抖,本是矮小身躯显得更矮,于古桥
一带走出走进。
“其他散户都满意了发展条件,阿林那家子算什么...。”古桥三姑六婆也在议论。
阿林听说老姆这块澜地在发展中,分得半间四层楼店屋,是一块大肥缺,也赶来与老姆争
吵。
年迈已到八十高的老母,泥土早已盖至半身,衣著打扮十分整洁入时,人也长得肥胖粉
白,慈祥和蔼,平时为人热心,若遇某家有红白事,总少不了她的份儿,人人都称她<
椰花姨>,而把她真实姓名给忘了。
只是她那不长进的宝贝儿子,平日不见身影,弃之老姆不管,让她自生自灭,于是椰花
姨只好东投西靠,遇有那家迎娶或丧事,她总是热心前往帮忙,小住几天,再拿红包。
大家见她心地善良,也乐得与她叙旧,打发时日。
古桥那块澜地救了她,也给她添上一分烦恼,母子就为了这闹得天翻地覆。
“说来阿林也真不像话,那天还喝醉了酒,就拿著一把巴兰刀,追杀阿福...。”有
人事后在回忆。
“还好,别看阿福人长得矮小,却也跑得快,嗖一下,也不知躲在那里,否则古桥还没
发展,便死在阿林刀下,成了刀下鬼。”说起古桥的发展,也有不少花边新闻。
“唉,那个阿林只不过借酒装个样子,你还以为他敢拿刀杀人...。”那时古桥填土
工程已接近尾声,地基木桩已搬来的时刻。
后来有人惊讶地发现在原来的图样,怎么又多了十间店屋,于是地主找到阿福论理。
“那是我的绘测师,我的工程师会算,在空地上多填上这些店屋。”别小看阿福人长得
矮,平时低声下气,也有抬头说话的时刻。
“怪只怪,我们那时签发展的合同,也没说明若是空地上多建房屋,地主也有份。”古
桥一带居民扑素诚实,却不知商场上以退为进的孙子兵法。
“不过发展商为了息事宁人,每家都津贴几千块...。”大家即为钱来,拿了钱也高
兴地著鸟兽散。
“只是那兔仔阿林,在古桥发展工程还没完结的时候,就归西了。”事后有人提及不禁
摇头感叹。
“其实他老姆经不起他日夜争吵,事后给他几千块。”
“就是那几千块害死他,他手上一有钱,整天喝得像醉猫,回家还打大打小...。”
“罪孽呵,椰花姨这么善良,却怎么生出这样的一个不孝儿子。”
“别瞧椰花姨一副忠厚,年轻时也勾三搭四...。”不知谁插了一句。那年轻时代椰
花姨生活的另类页章。
年轻时代的椰花姨,人长得清秀粉白,平日打得花枝招展,当然引来蜂狂浪蝶,事后也
不知跟那头冤家有了种,大家都不认帐,唯有在三更半夜,暗地里把肚里那块肉拿掉。
“那是一个敢做敢为的烈性女子...。”岂不知,在那长年封闭的日子,别说自由恋
爱,女子家一踏出门槛都要受人非议。所谓严府出高贼,椰花姨的经历也是自我突破的
时代缩影。
“唤,人都走了,还提及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实际上在古桥发展不久,她也跟著儿
子走了,就不知,在阴间道路上,这双母子是否还为那些分不清的恩怨闹个不休。
不过三年,代替昔日木桥板屋,却是一座森严的钢固水泥森林,古桥衣旧保留它的名字
,不过那是插于路边一支毫不起色的路牌柱子。
树倒胡狲散,昔日古桥居民地随著城市发展散居各地,那浊黄的臭水沟,那夜深的汲水
声,在人语吵杂的后巷,烂泥时日的阳光早已不覆在。
唯有深夜,让人回味古桥的最后昔日,那夜古桥一伙年轻人,围在新填土堆上,以工地
地桩的废木燃火,大伙围在那里,带了水果饼干,开怀歌唱畅谈与古桥话别。
当夜围集年轻人,如今都已儿女成群,谁不感叹时日过得飞快,昔日的古桥漫长生涯,
也随著时光,埋于历史长河。...
脱稿:一九九五年二月廿日墨尔砵
重修:一九九八年十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