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枕和紅被

孩童時代，見到來自唐山阿嬤睡的是來自唐山的木枕頭，蓋的是來自唐山的紅被子•阿嬤逝世時，那條紅紅被子被披在出葬的棺木，那長形的木枕被家人丟去，正所謂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後來我發覺到那被遺棄的長木忱在屋腳下，隨着漲潮漂來浮去，孩子中流傳長木漂來時，是阿嬤靈魂捨不得離去，在周遭飄浮；那紅被子並不與棺木一起陪葬，而被抬棺拾回去，晚間當被蓋，沾阿嬤的福氣，多子多孫•
那是童年時代見過的生老病死，對長木枕頭和紅被子的恐懼，因為它讓我見證死亡、出殯的經過•這個陰影遺留到我上中學時，有次在同學家隔亱，睡覺時他的家人就拿一條紅被子給我蓋被驅寒•我神經兮兮地問着那被子是否曾披過棺木，他說不知道，是長輩留下的遺物包括床上的長木枕頭，那夜我卻是惡夢連連，夢見逝世多年的阿嬤回來了•後來我發現他那碼頭工友的老爸，亦是漳泉公會的互助股成員，遇到白事人手不夠也前去幫忙抬棺，那條紅被子難免引來遐想•
隨著時日消逝，生活改變我早已遺忘早年的木枕頭、紅棉被；在與朋友閒聊中，突然話題轉到來自唐山的木枕頭，他是跟流動中國小販買的，放置頭上陰涼好用，在我看來它好似長久不見的古董；令我想及雲南之行，投宿民宿時，睡的是木枕頭、蓋的是紅綿被，夜間奇寒正是派上用場，而忘了對木枕和紅被的恐懼陰影•
車子路過高電欖工人的帳篷，見他們在戶外煮早餐，背後披著正是紅綿被子，就連想及木枕頭，有人說人生三分之一時間就在睡床上，陪伴就是枕頭與被子，也不在乎枕頭和被子的長寬度•
在寧夏沿途進城的年輕人背後背着再也不是飯鍋和綿被而是木吉打，那是對城市充滿幻想的理想主義者，不像我早年在上海機場見到一批出國打工妹，背的是飯鍋碗筷，問當地物質是否如此缺乏，非也，背它走天下，慣了•

20•07•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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