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七亱••• 葉痕

頭七亱•••

葉痕

 阿祖逝世那年，我七歲陪着大人長跪在那用布、也像用「加央」蓋着臃肿躺下的屍體•只听大人細聲細語在準備一根长扫杷，也把家里老貓給綁住•有姐在我耳中细語：「如果阿祖突然直立起來•••」說着我似懂非懂的話•
腳尾紙没有间斷地燒着•••有谣传日本人已打到石叻坡了，人心惶惶•阿祖怎么出葬，葬礼如何？我都没记忆了•只知跟大人的足跡走，後來据母親回憶：「活人逃難都來不及了，那雇得了死人•••」
所以阿袓的頭七也就省了•不過我幼小的心卻一直感到頭七那個夜睌，一直感到阿祖根本沒有過逝，還在旧家後菜園耕種•不過據大人說阿祖所種的果樹，在阿祖過逝一週之後都一一枯死•老一輩的人說，阿祖過逝家人沒替這些果樹配上黒帶，所以老人家也就把這些果樹帶走。
那年曰本煌軍渡過砂拉越河，不費一槍一彈就佔領古晉，消息傳來紅毛人立即由上游撗過荷蘭「印尼」逃之夭夭•詩巫陷入無政府狀態空城，阿豬伯一伙人害怕拉子由上港划船下來砍人頭，於是前往古晉請煌軍入城，旨在維持秩序，社會安寧•
想不到聯軍登陸之後，卻被打成漢奸罪名，游街示衆•阿豬伯與老爸同一世代，每次老爸提及總是搖頭嘆氣：「這世道有什么公平可言•••」我對老爸的話只是一知半解，什么是世道？什么叫公平？
阿豬伯一伙被蒙上陰影讓他們就是跳進黄河永遠也洗不清•這批人至到進入墳墓，漢奸事件才告了一段落。
另一张姓姐妹被强制到煌军俱楽部倒酒，而被誤傳陪酒，弄到身敗名裂，到老都嫁不出的悲劇，可見當時社會多封閉，愚蠢極點•我年幼就見過張氏姐妹，見過大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倒是另一家黃姓家族，天天招待日本貴賓，因為他們富裕，沒人敢言半句、小時候我們也不當一回事，只是見到他們家里每至週末夜晚，總是燈光輝煌，熱鬧異常•
小時候看過第一部黑白日本電影「支那之夜」，不過大人都把它叫「雅片战爭」，因為在露天放映，免費招待，因此幾乎每晚我們都隨大人皮股走，影片貫輸了反英色彩，不過在老一輩心目中，那又算什么呢？他们的哲理誰做政府都一樣，他們幾乎忘了日本煌軍鐵蹄才一步踏進古晉，那些白人逃之夭夭的事跡，最令老一輩人回憶的是：日本人管的时刻，小偷几乎杜绝，当时小偷大半来自马来柑榜，若是被捕，關進黑牢準是被打至半條命•因此屋腳下所養的鸡鸭再沒聽到小偷來光顧•
到了中學時期，與同學們上戲院，還看過舊片，也就是我孩提時代所謂的「雅片戰爭」的「支那之亱」，不過已配上華語•劇情忘了，不过我開始知道日本有一個著名影星：李香蘭•（男影星：池部良）二戰後她拍了許多影片，其中包括前往香港卲氏所拍攝的片子•她也灌綠了許多唱片，令人怀念歌曲：「卖糖歌」、「戒烟歌」「兰闺寂寂」等•那时同学之间却谣传她在二战时任日本间谍，要杯葛她的影片，绝听她的歌曲，後来也不了了之。
中学时代戲院沒有冷氣設備，只靠電風扇猛吹，若是下午場遇上熱天氣，準是頭昏腦漲，沒有對號入座，一張票价从三毛钱至一元半•以三毛饯看一场电影已非常满足，那时小孩免费，只要跟大人皮股一塞就能入场，看似簡單卻有內情，因為我們早以一毛錢買通了守門檢票員。
据大人回忆诗巫最早的电影院是在一间普通店屋，放映的是早期好来坞黑白无声片，放映前還請人前來彈琴，默片时代虽有留声机却没音响设备•二战之後虽有兩間戲院，其中一間專放映好來坞洋片，招待殖民地官员及洋化唐人•我们家族虽保守，家父在生意上与洋行土库有来往，也经常上戲院看洋片•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影片「出水芙蓉」 ，片中的歌舞场面，彩色缤纷让我看傻了眼•正片放映前也放映来自英伦祖家BBC的新闻片，小时候的知讯都来自大英帝国，那时福州人还生活於膠林割膠生涯，福建人經商多居於市鎮的時代。
另一間戲園則上演來自唐山的歌仔戲，潮州戲，福州班•沒有戲班到訪，則嚴門深
鎖•後來才改建戲院，放映來自上海的影片及後期左異電影：「八千里路云和月」「萬家燈火」「白領儷人」•••從這些影片让我们认识来自上海的影人：白杨、陶金、上官云珠、王丹风、刘瓊•••。1949年後大陸變色，也斷了片源•後戲院被香港卲氏収購，放映大量卲氏影片，其中最高潮莫非是林黛主演的「江山美人」疯魔了整个小镇，拉让江上下游都前来观尝，上映整个月，久久不能落畫，黃梅調唱遍了大街小巷•影星林黛自殺，更令影迷悲痛，欣起另一陣高潮•誰都不能意料到時至今曰，在電視與VCD,DVD衝擊下，這些娛楽設施早已轉型成為酒店、百貨市場•詩巫至今還沒有一间像樣電影院，也許詩巫人比較喜歡呆在電視機前吧。
说来令人不信，诗巫人热衷电影，什至自拍影片，以16MM镜头拍摄福州古装戲，還拿到戲院放映。前陣子還聽及「劉三姐」著名演員黃婉秋準備拉隊到詩巫拍片，由木地人投资，後来却是只听樓梯聲不見人下來，不了了之。
依稀記得第一部華語彩色影片來自香港，拍於50年代初，由胡蝶主演「锦繡前程」古裝片，我們趕在首映，看後大吐苦水，所謂彩色原來影片畫面卻是一片赭紅色•說及彩色影片上軌道還是由卲氏、國泰電影機構開始，引進大量日木技朮。

 頭七夜，是我孩提記憶開始，日本南進、到電影時代則是成長過程，記錄人生的多姿，還有多釆的小鎮。 

 21•05•2011

 Sent from my iP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