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怕虫蛀
近日,读费孝通“杂写乙集”,有一段提到广西金秀瑶
山,特产灵香草有一用,说放在书柜里,书本就不会遭虫
蛀了。灵香草这种用处是清代宁波“天一阁”主人在广西
做官时发现的,他带回藏书楼试用,果然生效,于是就在
当时文人中传开,视为珍品。香草配藏书读来满心欢喜。
这一用可比灵香草提香精、用来治病、避孕堕胎的传说可
雅。
爱书的人,最怕心爱的读物借出无回;灯下摩挲翻阅最怕
心爱遭虫蛀。砂拉越地湿气候热,读物除遭虫蛀还可能发
霉。少时,端午节这一天还跟着父亲晒书。一箱箱线装书
曝晒于五月初五日正午阳光底下,百虫消灭,还我读书人
一片乾净土。想来这白蛇传的故事多深入民间,古早乡下
的习俗可不完全是迷信。
到了自己拥有书藏,一本本由机器装订成册,书脊下了胶
水,遇热如红烤虾米,不成书形。晒书像一切过时习俗已
经想都想不起来。初初用樟脑丸避虫害,可惜樟脑丸挥发
甚速,耗尽虫至,防不胜防。一天,在内陆旅行,看见原
住民用肥皂、胡椒镇压衣箱底,问之而发现胡椒可以替代
樟脑的联想,果然生效,而且持久。此法传开,好比胡椒
煲猪尾可以壮阳云,好比胡椒渡海至唐山再转入口方有疗
效耶,平添一份读书人藏书者的乐趣、秘密。
都说了书怕虫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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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电脑藏书
硬盘终于成了我的藏书室。
我的书藏在电脑。
电脑藏书有个好处,不怕友人来借读尤其那些带着老虎借
猪,色迷迷就往颜如玉酥胸抓的心眼者。他们可不是专程
来借书的也不是听说你新买书,而是起身道别之前,或者
就在谈笑敬茶举杯往外望正巧看见客厅壁橱几本厚书。你
用来装门面的,他借去也风光,彼此彼此。你放着的书不
读等于无用,他借去不看却可用来着垫电饭锅。他说够厚
又隔热。
造物主真是天才,喝茶时往外瞧的都是男生。女生是看杯
底,这一看下去正好瞄着你茶桌下几本情色。她不会问你
借,但肯定替你八卦。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喜欢
看黄色书的传言真想不到从此流言出去。你不认也没有
用,谁信?除非你下边没有了。说的也是。
喜欢书的大半不善于“藏”书,不必说惜护所有。有朋友
看到你有几本好书,一赞“您真有学问”。心飘飘之下,
即说你拿去看。因为你知道自己说自己有学问,没有用。
但从朋友传开,那当真是有学问了:你看。这几本厚书是
和某某借来看的。这一来你变成有学问的人,他也沾光。
彼此彼此。行销以“有口皆碑”为最高境界。你不也常看
到某某喜与到某某大家串门就等哪一声赞。果然几本厚书
即置于客厅壁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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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我的藏书
藏书以独得为可怜。而有书藏者,让友朋借去不归还为失
策。很少见人买一二本同样的书:一本借于人、一本当书
藏。借于人那一本好比嫁女泼出去的水,中国人说的、或
西谚牛奶溅地永远收不回来一样:看破了。当书藏那一本
即以麻将纸封皮反锁书橱子里,友人从此不得寓目,以为
从此散佚。你我问借,皆答无此书。
而手头上只有这一本书时候,就怕说你要借。不借又怕人
说不够朋友;找不到谈论的对象。都说独得最为可怜。这
年头,喜欢听一人乱吹,还是有的。这样读书哪有传观之
望?明明在书橱里瞧见了,很想借来一读,问起则答无。
这时你的心情,好比乞丐讨到什么吃什么一样;你还好意
思说只是借去复印即归还,朋友请客点菜是轮你不着的。
我的电脑藏书来者不拒,好比勾栏众矢之的,一片软磁牒
即可把小女子要了去,不必归还。软磁牒一块八分钱事
儿,可买了我的平安、换取友人有借书无回的名誉。有归
还也好,不然也就算了。
书藏于电脑,还有个好处,谁都不知有哪些读物。友朋问
借焉即看看交情,答有也可说没有也行,或者等我找找看
推搪着的。电脑书藏不怕出借,有些人不配有书,手还是
肮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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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听人说有间书斋
喜听人说有间书斋。有书斋者都会有读与写,说不定还是
作家;有些作家从来都不读书。有书不读、不买书者,不
配有书斋。那是藏书室,是书架;是会客室、休息室,孩
子游戏室;或是拉保险卖直销的场所,因为这里比较静。
玩月老人给我看了一幅山水,回到书桌前,啜口龙井随意
说的话。我正想着画上留白,也不回话,即在他前面坐
下。
是一幢老房子了。静静躺在山坡上。念旧过访,大路边下
车,走一段窄小石板径,老远瞧见他在挂着子孙灯笼大门
前等候。老辈人讲究礼数,害我心中难安,求他不必这么
客气。说应该的,你难得来即引我进入“玩月斋”。四十
年代殖民地时期盖起来大家族的气派,落到玩月主人手
里,旧时王榭堂前的燕子,背靠祖荫,品味还是不低。
置地上的、搁桌上的、挂墙上的,玩月老人清玩皆明清还
有唐宋真迹。中文书籍不多,四壁都是英文。玩月老人有
一枚闲章,说他“难得读书”,倒也彷佛风雨客至,喝他
一杯热茶时游览四壁缥缃,都见到了:
When I am dead, I hope it may be said:
His sins were scarlet, but his books were read.
玩月老人是难得读书了,他说用放大镜读来辛苦,不如默
想脑袋里的书。真的,四壁的书他都读遍,他要我替他把
书拿下来,一翻 HILAIRE BELLOC 的诗句即现,像茶叶的
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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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个虚荣光环
书斋二字向来戴个虚荣光环。我在美里称它为“楼头”;
古晋则叫“平常居”。现在直呼“工作室”,书房有台电
脑,书香都散失了。
美里房子于公寓三层顶楼,客厅前一峦青绿,加拿大山景
色宜人,即把一门之隔的饭厅改成书房。有客至就请到楼
头坐,看山听海潮相当五四。可惜楼头藏书寒伧,有幸于
写读之间结识一些高眉之士,文气才生。尝戏言要找我容
易,加拿大山朝东望,空中一股紫气之下。因为美里有文
化之士都是楼头常客。
十一年美里,楼头可相当热闹。一天,友朋说楼头俗气,
即改为“人间居”,典出毛泽东词:萧瑟秋风今又是,换
了人间。身为基督教徒,我还想到为生年不满百的人间是
我 SECOND HOME 第二个家。 不久即接到回调古晋指令。
我在楼头栏杆写下:人去留影。李约瑟说的。回古晋扣门
时我亮着人间居一盏灯。十年后我旧游美里,楼头也亮着
灯。十一年美里的笑声泪痕就在我车过刹那,像苏东坡的
壶中九华,全不一样了。
“平常居”是我老屋卧室。那时候,我刚上中学偏爱日本
文学,一天读到一句似禅非禅的“平常心”很是喜欢,就
写于墙上。又把墙面糊上白纸,涂涂写写我喜爱的诗句,
自得其乐。时几位好文艺的友朋都给自己的书房取名字,
即名“平常居”。“今晚八时在我平常居见”,说和听都
甜甜地带来好多好多的灵感。老屋拆了,我们搬到坡里,
有间书室却从不读书,自从有台电脑,书真的不看了。夜
里梦醒,隔房书室老鼠咬文嚼字,我是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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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说来看我
风月说来看我,过几天真的坐着友人轿车到来。他们从诗
巫开车五百里路,风尘仆仆是八个小时路程。我们见面:
“DRY GIN,你慢慢喝。”
我当想到几年前风月带来校长生前一瓶洋酒:“校长不能
喝了,你就代他喝。”简淡说话寓有深情而眉宇紧扣着,
我看他眼色,不语时又想起早走的朋友。朋友走一个即少
了一位,不多交,风月身边没几人了:人生多是躬逢所谓
的太平盛世而多风雨时节,许多情与事都看淡,语云,路
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上月在诗巫与他几天相聚,大
概猜想到他日子是怎样过的。
风月近年来只喝白啤酒、烟早戒了,过他的清茶淡饭。电
影音乐成为他的最爱。朝九晚五,白天串他办公室是自己
的私交。他们不谈政治,因为这个什么都行的国家里,没
有政治可言,是一出戏也就无妨唠叨:
Between the idea
And the reality
Between the motion
And the act
Falls the Shadow.
风月五口之家安安稳稳过生活,三几年后也退休了。
# 石问亭
Ah Meng@Ah beng..亚明有着千变万化的面孔,不是无脸见人,而是不顾现出户山真面目,以免使人言之面目可憎,因为世人均以虚假嘴脸相处外,背後均拥一把厉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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